主仆几人离开荣禧堂的时候，天边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又是新的一天了。
云曦脚步不稳，却依旧在往前走。
吉祥和乐安落后几步跟着她，表情一个比一个复杂。
回了既白居，云曦没让她们上来伺候，而是自己动手收拾行李。
卫大夫见她出去一圈回来，脸色又苍白了许多，眉头不由紧紧皱起。
但云曦摇了摇头，扯出一抹虚弱的微笑：“事情很顺利，大人不必为我担心。”
卫大夫叹了口气。
她也是女子，见云曦去的时候是母子二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她自己，心里也就大概明白了云曦的盘算。
孩子留在侯府，云曦一定安排好了他的去处，可云曦自己……
“你……准备去哪？”
云曦摇了摇头。
她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她只知道，如果想让自己和孩子活下去，她就不能继续留在侯府。
至于陈家……
她如今这样，陈家夫妇见了她必定就会知道她的遭遇，她不愿意二老为她操心，也就不准备回去。
“天下那么大，走到哪算哪吧。”云曦如此道。
云曦本来以为自己没多少东西，但是一收拾起来才发现，陈夫人亲手给她做的衣裳竟有一整箱，云曦虽然舍不得，但也只好留下一部分。
至于来了侯府之后，沈让给她买的那些锦衣华服，她一件也不准备带走。
那些衣服属于云曦，但不属于她。
卫大夫帮着她一起收拾：“我的马车在外头停着，可以送你一程。”
“……多谢大人。”
在此穷途末路之时，帮她的竟是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大夫。
不得不让云曦感叹缘分的奇妙。
卫大夫摇了摇头：“女子在外行走诸多不易，你……多多保重。”
“我明白了。”
云曦收拾好东西下楼，便见吉祥和乐安正在楼下等她。
二人已经换下了侯府丫鬟的装束，一人背了个轻便的包袱，正笑着看她。
“姑娘，我听说江南风景极好，姑娘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去看看？”
看着她们二人，云曦的眼前又被泪水模糊。
“何至于此呢，”云曦道，“吉祥，你大可以去找你娘，乐安，你是世子的人，留在侯府也不会有人敢难为你，为何要跟我走？”
她们各有各的归处，为什么要跟着她？
吉祥上前一步，扶住云曦：“我娘现在有钱有闲，小日子过得可畅快了，我要是回去啊，没准还是给我娘添堵呢！”
乐安也上前两步：“是啊，这侯府有什么好的，闷都要把人给闷死了，我才不想在这儿呢！”
一时间，云曦心里五味杂陈。
“也好，咱们一起走。”
外面天地广阔，自有她们的容身之地。
“快走吧，天亮了。”
卫大夫和主仆几人一同离开，又去了那不起眼的角门。
一道熟悉的人影守在那，探头探脑的，一看见云曦便朝她迎了上来。
正是豆蔻。
“我娘一回去，我就感觉不好，想着我或许有能帮上姑娘的地方，就过来了。”
“外面备好了马车，还有，厉统领和段公子都在外面等着您。”
听着豆蔻的话，云曦眼眸微睁。
走出角门，果然见着段怀川和厉泽站在门边。
她气色极差，脸上连一丁点的血色也没有，一看她这样，段怀川就长长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我该不惜代价把你带出侯府。”
不久之前，他的曦儿妹妹还是能跑能跳，眼里时时充满光彩的小姑娘，如今却……
段怀川叹了口气，转身上马：”走吧，我找好了地方，送你过去。“
云曦微怔：“怀川哥哥，你怎么……”
“咱们两个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这丫头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
片刻后，二人相视一笑。
云曦转头看向厉泽：“厉统领，您这是……”
厉泽咳嗽了一声，道：“我闲着没事儿，正好想出去跑跑马，顺道……送送你们。”
“对了，姑娘，您这行李少了点，要不这样，我跟乐安回去一趟，把您剩下的那些行李都给搬出来吧，”吉祥道，“那应该都是夫人亲手为您做的吧，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所以……”
吉祥一心为了她，云曦微微颔首：“有劳你了。”
吉祥和乐安当即就把自己的行李放到车上，而后转身跑进了府里。
云曦不急着上车，转身看向卫大夫：“这两天承蒙大人关照，日后我若回来，必定上门答谢。”
卫大夫笑着道：“姑娘忘了，我本来就是医者，何况你这一胎本就是我亲自调理的，是我应尽之事，不过姑娘若有一日还愿意回来，我倒是也很想跟姑娘好好喝一顿。”
说罢，卫大夫转过头跟段怀川嘱咐了几句，便上了自己的马车走了。
一会儿的功夫，二人就把云曦带不走的那些衣裳都给带回来了。
一行人乘着马车，往京城外头而去。
出了京城，马车不可避免地颠簸起来，虽然马车里已经提前铺好了厚厚的垫子，不过云曦还是不可避免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紧接着，一阵短兵相接的声音传了进来。
“什么人！”
厉泽厉喝一声，随即驱马上前。
他身为禁军统领，自然武艺高强，不过对面的人太多，彼此之间还有配合，厉泽手中只有一柄剑，还得顾着老者和几个年轻人的性命，招架起来颇有些吃力。
云曦挑开帘子往外看去。
面前不远处，两辆马车倒在地上，几个身穿布衣的年轻人将一个老者护在中间，老者怀里则是紧紧护着一个箱子，周遭的空地上，已经躺了几个年轻人的尸体。
云曦看清了那老者的长相，心中一惊。
是封大夫！
眼看着一人冷不防地朝着封大夫刺去，一柄长枪却从斜里杀了出来，将那人的短刀挑落。
枪乃百兵之王，用枪之人也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眨眼的功夫，便将那些黑衣人一一斩杀马下。
那人身披战甲，端坐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之上，长得虽然年轻，但眼神中却透出一股跟年纪不符的坚毅和杀气。
察觉到云曦的视线，那人抬眸朝着云曦看来。
紧接着，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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