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魁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程立。
程立急了，心急之下，开口又说道：“九人当中，我与另外八人格格不入，今晚秘密商议重事，把我叫来，摆明就是想拿我杀鸡儆猴。此刻，程某自从进了这个屋，就是咬住舌头，一个字不说，不惹旁人注意。如今程某已经投诚落座，董少主难道非要杀我，徒惹旁人的笑话与轻视吗？”
董魁还是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程立。
程立是彻底急了，在这十月的天气里，他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程立心道：硬顶激将不行，要不要试试软的？
一念至此，程立从座位上站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董魁的书案前，开口说道：“程某从无到有，花费数年时间，铸就辽西罪籍花名册。若是董少主不嫌弃，程某愿意投诚效忠，以花名册作为进献之礼。”
话语说完，没人回应。
低着头跪在书案前的程立，他此刻已是一脑门的豆大汗珠。
分分秒秒，皆是漫长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程立终于听到董魁说话了，只听董魁说道：“记住了，以后有事说事，别跟我耍心思。你的这些招数，我全会。我这人比较喜欢实在，记住了吗？”
“记住了。”程立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轻松了很多。
“回去坐着，地上凉，别着了风寒。”
这句话，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董魁微笑着，他是这么说的。
当程立重新坐下，当他平复了心境之后，他微微皱着眉头，在心里暗自骂道：他娘的，巧取豪夺的是他，逼我臣服的是他，蛮不讲理的是他，想拿我杀鸡儆猴的也是他。真他娘是活见鬼了，好人坏人全让他给做了，我竟然会因为这屠夫的一句话，竟然感觉他很是温文尔雅，还会对他心生感激之意？
董魁挺忙，董魁，也很清闲！
十月十三日，夜晚，书房里！
房间里，除了日常取暖所用的火盆，还有一个铁匠炉子，炉子上正在熬炼金水。
将金水倒在容器之内，董魁得到了一个金疙瘩。
程立既然已经投诚，自当要将来历、身世、家族、罪名等等的一切，详细告知众人。
由程立亲口所述，众人才知道。
程立，字仲德，兖州东郡东阿县人士！
程立，就是一个很聪明的傻子！
程立今年三十六岁，他二十岁时被举孝廉，从而踏入官场。十年官场磨砺，让程立获得了两句评价。
第一句：程昱有谋，智勇善军，能断大事。
第二句：性情刚戾，守念顽固，与人多迕。
在汉朝，官员的私生活风气，有点令人难以启齿，不忍直视！贫富两极分化太严重，富者越富，穷者越穷。穷人把富人当神，富人没把穷人当人！
有权有势又有钱，太富裕！所以，他们总是变着花样的找新鲜！
就比如，玩腻了女人，就开始玩男人。连男人也玩腻了之后，他们就开始玩童男童女。
话说，几年前，朝中有名大儒，他因圈养幼女稚妓，从而朝廷给砍了脑袋。
这一位大儒，他不光是自己玩，为了扩展人脉，他还会广招好友到家中做客，一起享乐。
这猛然听起来，好像是没什么问题！无非就是嫖个妓而已！
可问题的关键则在于，这名大儒用来招待宾客的幼女稚妓，可全都是一些孩子。
这种丑事被揭发之后，一开始时，没人相信。
直到有人在大儒家中的后花园里，挖出近百具小孩尸骨之后，此事才被众人所知。
朝廷为了止住民怨沸腾，在羞耻和无奈当中，糊里糊涂，快刀斩乱麻，连个罪名都不给，就直接将那名大儒给拉出去砍了。
此事有余波，杀人并不是结束！
因为有个已经当官十年的家伙，他可能是因为正义，也可能是因为很傻，他竟然当朝喊了一句：“此事必须严查，此人用幼女稚妓招待宾客，如此丧尽天良之兽性，必须找出共同淫乐者都是何人，唯有将他们一一绳之于法，才能以正人心，杜绝如此兽行风气蔓延。”
这句话说的很对，这个思想也是好的，这些都没错。
可是，错就错在，这件事查不得，决不能往深层查！
只因大儒之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一旦深查，所要牵连到的人，必将个个都是富甲权贵，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敢于直言的那名官员，他嗷嗷叫着，要让朝廷主持正义！
可惜没过五日，那名官员，先是被人状告贪污舞弊，随后是连夜就被查出证据。在人赃并获之下，众多官员接连上奏，以正义为名，以罪证为实，让朝廷贬了他的官，抄了他的家，将他全家发配幽州辽西郡，任其自生自灭。
这件事，在几年前闹的沸沸扬扬，稍有身份的人，无不知晓。
当年，初听此事时，董魁只是在心中，为那个傻子官员默哀道：别人都在装聋作哑，就你敢说话。你以为这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唯你一人是清高吗？焉知别人，不是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没曾想，此时此刻，时隔多年，董魁旧事重听，竟然还是由程立亲口所诉说！
当程立话语落下，董魁呵呵笑道：“丑事啊，肮脏龌龊到这种程度，朝廷唯恐避之不及，偏偏就有你这样的人，敢去捅这个篓子。贬官抄家，发配边疆，你啊你，实属活该！”
话语至此，董魁砸了咂嘴，带着浓重的调侃语气，向程立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很聪明的傻子啊。你得罪了一大群畜生，被贬官抄家之后，你竟然还能活着走到辽西郡，你可真有本事。在柳城那破地方，数年之间，你竟然还能活的很舒坦，你真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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