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当年那个天下第一的狠茬子段熲，他又回来了。人老心不老，十几年的困居养老，没有磨灭掉只属于天下第一的傲世霸气，更没有磨灭掉他的凶狠与毒辣！
在这一天入夜之时，马家府邸当中。
有一个老头，就是那个白天吹响牛角号的老头！
他坐在凉亭里，一边对着夜空饮酒，一边笑道：“十八骑入洛阳，我马家，可是抗住了不少压力。各地奏折，先后抵达洛阳八关，全被我马家给拦下。在十八骑走后，才放奏折入洛阳。此举，应该能够镇住皇宫里的那一位。至少，也能让他想一想，这洛阳八关，是姓马，还是姓刘？”
对着夜空，这糟老头子，不由想起了十八骑。想起了他们年轻的面容，想起他们策马慢行的威风凛凛。
这位姓马，被晚儿称之为六爷爷的糟老头子，他站起身，举杯邀月，笑道：“当年，我年轻时，比他们威风多了。当年快马冲军，尸山血海护主旗，老夫也能一夫当关，蔑视千军万马如同土鸡瓦狗。”
“六爷爷，夜晚天寒，您少喝点。”晚儿拿来一件裘衣，她在走入凉亭时，如此说道。
被称之为六爷爷的糟老头，他此刻已是醉眼朦胧，他向晚儿问道：“丫头，你六爷爷年轻时，能在万军当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你信吗？”
晚儿点点头，说道：“听说过一些事，杀场攻伐，马家就数六爷爷最英雄。”
听见这话，这糟老头子笑了，笑着摇头说道：“可惜，我老了！我不想死在病榻上，今日看见了年轻的十八骑，六爷爷感觉自己的生活，像极了一坨狗屎。我应该在尸山血海中大笑，而不是在这月下闲聊。我应该陪伴金戈铁马，而不是在这独自寂寥。”
话语至此，这糟老头子昂头饮尽杯中酒，笑道：“段将军还是那个段将军，一口气，一句话，一百二十六颗人头，镇住了洛阳城。全天下敢这么干的，也只有他了。他老了，我也老了！他还是他，可是我呢？”
“这些年，吃喝安逸，借酒解寂寞。一点一滴，总能清晰感受到，身躯在衰弱与腐朽。我老了，岁月不饶人啊！”
此刻的这个糟老头子，在喝了酒之后，有点疯癫，也有点吓人。
晚儿还年轻，听不懂他话语间的惆怅与心境。
此时此刻，也不知这个糟老头子想到了什么，他是抓住晚儿的双肩，向晚儿问道：“丫头，你告诉六爷爷，你是不是真的看上了董魁？”
对于这话，晚儿脸色一红，没说话。
糟老头子一愣，随后嘴角挂笑，又问道：“咱们换个说法！你是否不想嫁给他？不想你就说句话，剩下的事，六爷爷给你办了。”
对于这个问题，晚儿脸色通红，还是没说话。
月下，有一个糟老头子挺疯癫。
月下，美人娇羞，红着脸跑开了。
在这个月夜下，糟老头子仿佛是找到了去死的理由，他仰天哈哈大笑，笑道：“有个理由就好，既然想嫁他，剩下的事，六爷爷也给你办了。”
话语至此，这老头子转身回房，一路上，他皆是含笑，大笑道：“我不是马家人，我只是一个要去西凉看一看孙女婿的老人。老夫征战一生，决不能屈辱的死在病榻上。持我八尺刀，穿我旧时甲，老夫要让天下人知道，老夫虽老，可我还是我。”
十二月三日这天深夜，马府大门敞开，有个糟老头子，穿着一身破甲，拿着一把生锈的八尺刀，牵着一匹马，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离开了马府。
这个不想死在病榻上，却又锦衣玉食，没有寻死理由的糟老头子，他满怀年轻人看不懂的心境，想要去西凉见一见孙女婿。
这糟老头子，今天是受到了刺激！
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他身体不适，请了名医来看，名医却说：这是绝症肉蛊之脉象，药石无用，治不好。
此时此刻，这天夜晚，喝了点酒，撑着病躯，翻身上马，手持八尺刀，身穿破旧盔甲，大红披风一甩，这糟老头子就要奔往西凉，绝不准许自己死在床榻上。
时局是个乱泥潭，这个糟老头已经想好了，他就没想活着回去。年轻时顾忌太多，总以为事情有个万全。犹犹豫豫，蹉跎了岁月。如今到了这把年纪，方知万事不怕快刀斩乱局，最恨优柔寡断步不前。
一匹快马，一柄大刀，马上坐着一位糟老头子。大红的披风，是赴死的心！
他想趁着还能喘口气，想要西行看一眼孙女婿。
他还想指着董魁的鼻子，理直气壮的说上一句：“臭小子，我家晚儿能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知道你小子是个心硬冷血的人，以后对我家晚儿好点，看在我这把老骨头可以为你去死的份上，对她，好点！”
这天晚上，当这位糟老头子离开马府，无视夜晚禁宵令，依仗身份叫开城门，从洛阳西门，一路往西之后。
就有守门军兵直奔马府，通风报信。
在马府的另一处房间中，马续老爷子躺在床上，幽幽说了句：“知道了，退下吧。”
就只说了六个字，往后一句话没说。
一句说完，门外之人，恭敬退入黑暗，就仿佛从没出现过一样。
卧室里，马续老爷子睁着眼，许久之后，他看了看自己苍老的双手，苦笑道：“老六啊老六，你说的没错，我们，都老了！我也不想死在病榻上，可是，没人接马家的班，我不敢死啊。此去西凉，祝你一路顺风。年轻时，你只懂打打杀杀，实属莽夫一个，我是格外瞧不起你。如今想想，你是一辈子活得潇洒，做事只求自己称心如意，百无禁忌，想干就干。老六，你任性了一辈子，如今，我羡慕你！”
此话说完，这卧室里，沉默如水，像死一样沉寂。
黑暗的房间中，心中百味陈杂的马老爷子，他是注定再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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