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启豪接过银票，塞进怀里，“当初要不是看在你儿子还算成器的份上，说不定以后咱们还能沾点光，你以为我们会稀罕，和你这个土乡绅来往？都怕沾到你身上的土腥晦气！
如今你那个儿子，只怕连燕州书院，都没脸继续待下去了吧！
老曲，你说是不是啊！”
曲翔笑着接话道：“可不是。只可惜，朝廷选取人才，只会在意五官是否端正，亦或是脸上有没有疤痕，不会在乎是不是天阉。
不然啊，我们高老弟宝贝儿子的功名只怕都保不住了，哈哈哈！”
“你……你们！”周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指向院门，大喊道：“滚……滚出去！”
魏硕这时也将银票收了起来，目光沉沉，没有嬉笑之意。
“弟妹就算不送客，我们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告辞！”
“快滚！”周氏才不管什么白脸黑脸，她只知道，她宝贝仲保的名声，保不住了。
曲翔像是还没说尽兴一般，又加了一句：“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秀才公，能不能留住陆家二小姐的心了，哈哈哈！”
他也没等着高家人的反应，大笑着走了出去。
院中围坐着的几个高家村人，互相看着对方，眼睛里满是意外，在心里努力消化这个大消息。
天哪！原来高尚志那毛病是真的，还传给了他儿子，仲保媳妇知道了这消息，说不定还要和离。
他们之间的眼神对话十分火热，但对上高大楷的脸，顿时哑了火。
他叹了口气。这事只怕压不下去，但能晚一日都是好的。
高大楷小声提醒道：“都是高家村的人，有些话就不要出去乱说了！”
不要出去乱说，意思便是，村里人说说没事。
他们狠狠点头，表示明白了。
高大楷也不在乎他们是不是真听懂了，摆了摆手，“都散了吧！阿衍说了，过几日请你们喝酒。”
他们脸上蠢蠢欲动的神色一滞，同时下定了决心——看在衍小子的面子上，帮高尚志那老小子隐瞒几日好了。
送走两拨人，高大楷走回正堂中。
周氏这时哭得都有些坐不稳了，而高尚志阴沉着脸，脸色比当初他爹死的时候还要难看。
而高衍依然坐在末尾的位置。
要不是时不时向门外瞄一眼，高大楷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发呆。
他皱起眉，问道：“怎么没看到仲保？”
高衍抬起头，“他进燕京城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往外跑？”高大楷差点被高仲保气笑了。
平时在书院里读书，也就罢了；如今依然成日不着家。
燕京城到底有谁，怎么和他那个不成器的爹一样，成日往外跑！
高衍瞥了周氏一眼，见她一点回答的意图都没有，只能开口解释道：“他之前一直在追查，到底是谁将他去医馆的事情，传扬得整个书院的人都知道。
听说有点眉目，一大早就进城了。”
“还去医馆了？”
高衍点点头，“不错，拿了五副药回来，每日都吃着呢！”
“能治好吗？”
“应该能。”
听到高衍肯定的答复，高大楷的面色好看了许多。
他走到高尚志夫妻面前，大喝一声：“行了！仲保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你们摆出这样子给谁看！”
被他一吼，周氏总算停止了哭泣，抽抽噎噎地说道：“族长！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高家村这样诋毁我家仲保吗？”
“不然呢？我还能让人打他们不成？”
周氏不敢看高大楷的眼睛，小声嘀咕道：“至少也要拿大棒子，把人赶出去才是……”
高大楷深吸一口气。
他有些后悔。他就不该回来，不然也不会听到这样离谱的混账话。
他的目光落在高尚志身上，“行了，有病就治病。当年你也有这种毛病，治好之后一样有了仲保。
你们应该庆幸，仲保的病情发现得早！”
高尚志想起当初治病花费的几百两银子，心里疼得直抽抽。
“九哥，你不懂啊！”
高大楷哪里知道其中的内情，他也不想知道。
他退后了两步，看向高衍，心里立刻生出了主意，“老十一，村里还有事需要我出面。衍小子，你来送送我！”
高衍站起身，应了一声：“好。”
他跟在高大楷的身后，心里生出一种错觉——族长像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两人走出高家小院。
高大楷回头，看向院中，无端感觉这院子，好像一瞬间破败了不少。
他没想到，村东头这处院子里的人，不声不响惹出这么多事！
高大楷拍了拍高衍的肩膀，感慨道：“辛苦你了！以后家里有什么事，自己解决不了的，一定要来找我！”
高衍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不理解族长为什么会这样说，又好似带着几分嘲弄。
“我知道了。”
高大楷的心思显然没有落在高衍的身上，他胡乱地点了点头，“我回去了，不用送了。”
*
房门打开，何娘见来人是高衍。
抱着簸箕，站起身，“东家，姑爷回来了。那我便回厨屋去了。”
陆欢只是快速瞥了一眼，认出高衍身上的衣袍，轻轻“嗯”了一声，“你去吧。”
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男人的声音。
抬起头，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只见男人站在外间，低着头，脸上的表情都隐藏在阴影中。
“阿衍？”
男人闻声抬头，脸上的戏谑一闪而过，被陆欢看在眼里。
“阿衍，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高衍摇了摇头，很快说起了之前在正堂里发生的事，“他们这样不顾爹娘的脸面，直接说了出来，只怕村里要瞒不住了。”
迟早是瞒不住的。
只是陆欢没想到，高尚志那些狐朋狗友们，竟然会这般无所顾忌。
和彻底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没什么区别。
虽然上一世也闹过这么一出，但那时两边的关系并没闹得这么难看。
后来高尚志变卖小庄子，也是通过他们……
陆欢冷笑一声，自己这算不算帮高尚志保住了一大笔银子！
只不过，有他这群“朋友”的努力，高仲保的名声，在燕京只怕人尽皆知，而且会更加难听。
这样说来，岂不是离去金陵，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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