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打他，我只是，把他的国，从里面掏空！”
张青松看着他，轻轻点头。
“是！”
“这仗，快完了！”
秦浩轻笑一声。
“不！”
“现在才刚开始！”
第七日清晨，秦地边境的归义营口，一支车队缓缓停下。
为首那辆车比寻常马车稍宽，车帘紧闭，没有官旗，却有两名随行文士前后簇拥，马蹄一停，便有人翻身下车，对守门军吏递上一份通报。
通报上写得清清楚楚：楚国礼部左司郎，陈瑄，奉命入秦通议边贸事宜。
不是国使，也不是正使，只是一个负责仪礼事宜的下属官员，但送信的这人却是穿着锦缎布衣，手势眼神都不似寻常文吏，一看就是熟习宫廷之人。
军吏一看完通报，不敢怠慢，立刻通报入内。
半个时辰后，军府回报给张青松—人到了。
张青松只看了一眼，没着急安排接见，而是让人引那车队入营，但只开放东侧小院，食水茶点全是军中例标，毫无礼遇。
陈瑄一行虽早有预期，但真正落地这一刻，还是心头发凉。
因为他们知道，这不是慢待，而是“默认地位”。
你来，不是来谈判，是来求通。
而你既是来求的，那就别讲待遇。
入了营，军府没有设宴，没有安排会谈，只说“秦王监国近日事务繁重，不便出面”，由事务署负责接待，待其汇总汇报后再由秦王裁断。
陈瑄坐在那张太师椅上，看着一众秦地吏员翻阅他呈上来的“楚边民交易请议草案”，忍着火，咽着气，一句多话都没敢说。
草案被扣下复印一份后，张青松亲自拿到秦浩面前。
秦浩坐在灯下，正批改今日的归信名单，边翻边听，一页一页地看完，最后放下，淡淡一句：
“他们让了！”
张青松道：“姿态还算硬！”
秦浩点头：“得给他们留个壳，他们不敢真折腰。
没关系，事成之后，他们自己就知道，这壳早破了！”
“草案里讲的几个条件，边市设两重线、货通人不通、互不登记、不得流徙……这些都写得漂亮，但都是虚话！”
“设两线，就是默认我们边线有效；货通人不通，就是默认百姓自己流动不可控；互不登记，就是怕人说他们‘失人心’；不得流徙—这条最没用！”
“他们说了不许百姓私自入秦，但他们自己知道管不住！”
“说白了，是讲给自己朝堂听的！”
“只要我们不当面驳他们，他们就能回去说—我们‘没有让’，是‘互利’！”
张青松道：“那我们还需回复否？”
“不必！”
秦浩将批好的名单一收：“告诉事务署，东南五郡边口小市从今日起，允许楚人设摊，试行七日互市！”
“不传边令，不设诏书，不发国信！”
“我们不主动给‘答复’！”
“他们来的，我们不拒；他们问的，我们不回！”
“他们边民来摆摊，我们就说—‘这里是自由市集’！”
“什么自由市集？”
“就是没人管！”
“他们说不许人进秦，我们就说—我们又没把人留下！”
“他们说百姓逃了，我们就说—我们没追！”
“我们什么都不做！”
“但我们什么都得到了！”
张青松点头：“属下这就去安排！”
“另外！”
秦浩把批好的名单递过来：“这一批入籍者中，有三名楚军旧籍兵士，查明已在边地义务劳作三旬，表现良好！”
“再往后七日若无差错，直接授为预备民兵！”
“将他们事迹公开，传去楚地！”
“要让他们那边的人知道，只要来了，就能留下！”
“不是被囚，不是被审，不是被问话！”
“只要你肯干活，就能成为秦人！”
“这不是招降，这是接人！”
“只要他们人心散，我们就能接！”
“而且要一接到底！”
张青松问：“殿下……那万一楚王恼羞成怒？”
“他敢怒，就不会来！”
“他既然派人来了，就说明他已经退了一步！”
“一个已经退步的人，不会选择硬撞！”
“他只会用嘴硬撑着，让我们别‘太过分’！”
“但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们怎么说‘过分’？”
“他们骂我们收人？”
“我们说，是他们百姓自愿的！”
“他们骂我们通商？”
“我们说，是他们边民先摆摊的！”
“他们说我们搞民心战？”
“我们说，是他们兵将的家属自己逃出来的！”
“他们打也打不过，骂也没底气，说也没话讲！”
“那他们还剩什么？”
“只剩忍！”
“可人一旦忍久了，就不是在保国家，而是在保面子！”
“他们一旦只为面子活着，这国家……也就死了！”
张青松明白了，顿首：“属下这就去！”
秦浩没有再吩咐，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是咸阳春初的阳光，远远地传来街巷里的吆喝声和锣鼓声，似乎是哪家新人在娶亲。
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说道：
“这仗，不能停！”
“不能让他们回过神来！”
“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得再下一步！”
“楚国之后，就是齐国！”
“再往后……就是最后的那口气！”
“等那口气没了，十八国，就真的，彻底完了！”
齐国王都，长秋宫。
夜色沉沉，灯火无声，外头风吹得宫墙松影摇动，一队内侍低头快步行过，不敢出一点声。
内殿中，齐王赵承叡斜靠在榻上，眼圈发黑，脸色蜡黄，手指捻着那封刚送来的密报，微微颤抖着。
他已经一连熬了三夜，整整三天没合眼了。
他知道，到了这一刻，一切的遮掩与粉饰都没用了。
信上写得很简单，没有任何冗言，只有一段报告：
“北关兵变，第四军团右营将周垂晖夜半纵兵入城，焚营哨、斩副将、逼退营主，欲率部全营逃入秦地！”
“事发被拦，其余四营未出援！”
“周垂晖自缢营中，尸冷！”
“余部一千三百五十七人，现已被强制押送西监重营！”
“北关郡军心浮动，二营参将三人已托病辞职！”
赵承叡的手一点点收紧，那封信被他捏得皱巴巴的，掌心都沁出了冷汗。
他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他明白，秦浩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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