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絮此举,摆明了就是要和萧丞相对着干!
在场皆是人精,哪还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只是,让人震惊的这位在庵堂中为安远侯老夫人祈福五年的嫡女,为何会有如此胆量,竟敢叫板皇帝、太后都畏惧的相爷。
一旁的宋萧然坐立难安,想要开口,可当他对上了萧止的目光时,又立马缩了脖子。
这一幕落在宋南絮的眼中,她只觉得是如此的可笑。
堂堂安远侯如缩头乌龟一般,真应该让阖府的下人、女使和仆妇好好瞧瞧,平日里说一不二的侯爷是怎样的一副窝囊样。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是萧止并未有丝毫动怒的迹象,反而,他的唇畔始终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这——
莫不是,这几年相爷隐居不出,磨炼了性子,已非昨日那般?!
一时间,整个宴席之上,鸦雀无声,仿若细针落地可闻。
萧止笑盈盈地望着宋南絮,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宋大小姐说的是。”
这句话不亚于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顿时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原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去看丞相大人脸色的宾客,在听见了这句话后,不由得惊讶、错愕、困惑地抬起头,纷纷落在了宋南絮的身上。
似是想要从这位宋家大小姐的身上瞧出什么。
相爷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早年,只因太后胞弟在朝堂上说了一句反驳他的话,结果,他竟当着太后的面当场打断了他的一条腿。
而后,更是因为此时,彻底灭了太后的母族。
即便现在如今,新帝渐渐掌权,但却依旧不敢违拗相爷分毫。
今日之事,不亚于相爷单枪匹马闯进叛军大帐,以一己之力救出皇帝与太后。
相信,明天安远侯府大小姐的名声,便会传遍金陵城内三百二十三坊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宋南絮徐徐转身,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入了她的眼。
深深琥珀色的瞳仁,轻飘飘,柔缓缓地落在了萧止的身上。
萧止唇角微扬,眉梢微挑,像是在说:看!我在为你长面子呢!
但,宋南絮却并不领情。
前世,她活得身不由己。
今生,她只为自己而活。
什么家族荣耀,什么名门闺女,在她看来,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虚幻而缥缈,只有最真实利益才能够打动她!
宋南絮浅浅一笑,眸子里带了三分的讥嘲:“既然丞相大人也觉着是自己的过失,那不如——”
她话因微微一顿,挑眉看着萧止。
宋萧然在一旁看着,半句话不敢言,一颗心仿佛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端坐在主位之上的老夫人,却是眯起了眼睛,深邃而浑浊的老眸,一错不错看着萧止。
严氏在观察。
以她宽阔的眼界,自是瞧出了宋南絮与萧止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猫儿腻。
萧止朝着镜竹使了个眼色,将自己腰间的一块翠玉扔了过去。
镜竹接过了翠玉,举步走到了刘侍郎及刘夫人的面前,双手将那块翠玉递到了刘家小儿的面前。
“这——”
刘侍郎受宠若惊,连忙撩开了衣摆,便要朝萧止跪拜。
镜竹侧目,等待萧止授意,见主人面有不愉,立即伸手扶住了刘侍郎。
萧止端起了酒盏,敬了严氏一杯酒:“今日是老夫人寿宴,本相只想热热闹闹为老夫人贺寿。”
话已至此,在场之人,无一不明其中意。
萧止缓缓将目光落在了宇文胤珣的身上,微微眯了眯眼,唇角微微上扬,牵起了一抹冷凝的弧度。
宇文胤珣微一蹙眉,垂下了眸子,避开了萧止投过来的视线。
他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但却无法逃过萧止的眼睛。
宇文胤珣端起了酒盏,满饮了一杯,看来,母亲所图之事只怕今日是无法完成了!
萧止似乎有看穿人心的本事。
他收回了满是嘲讽的视线,看向宋南絮时,脸上的笑容变得温柔了几分。
即便一开始宋南絮并不知萧止此行的目的,但现在多少也能猜出一二来。
再次看向宇文胤珣时,宋南絮的眼中多了一丝戒备。
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为严氏布菜。
一直到,戏台子上的这场戏结束,老太太觉得身子有些乏累,轻轻地拍了拍宋南絮的手,柔声道:“絮丫头,祖母累了,你扶祖母回荣安堂歇息吧。”
“是。”
宋南絮应了一声,起身扶起了严氏。
萧止的出现,固然给足了严氏颜面,但以她心性,又岂会看不出来。
出了侯府正厅,行至通往内院的抄手回廊时,严氏倏然驻足,凝眸望着宋南絮。
她目光深深,像是要将宝贝孙女的模样刻进脑子里。
半晌,严氏微微叹了一口气,沉了两份声音,对宋南絮说道:“絮丫头,你老老实实同祖母讲,你与萧止是否早有相识?”
宋南絮知道,以祖母的眼力见,必然能够瞧出来。
今日萧止的出现实非她所愿。
但能确保祖母寿宴无有差池,她心中也有一分感激。
宋南絮并未想要隐瞒严氏,微微颔首道:“的确早有相识。”
严氏蹙眉:“你身在庵堂,他闭门不出,你们是如何相识的?可有——”
她想要问什么,可终是没有说出口。
宋南絮不想祖母担忧,便扯了个谎:“一年前,孙女儿曾在普照庵附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仅此而已。”
一面之缘?
严氏将眉心蹙得越发深邃。
若当真如此,萧止今日又岂会大张旗鼓的来为自个儿贺寿。
严氏阖了阖眸,重重地在宋南絮的手背上拍了一下:“祖母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不管今日有谁要图谋什么,总而言之,有萧止在场却已乱了那些人的计划,你替祖母谢谢他。”
宋南絮应了一声:“是。”
她倒是也很想知道,谁要在她祖母的寿宴上做文章。
既然有人想要让她最在意的人不痛快,那就怪不得她手下不留情面了!
将老太太送回到了荣安堂后,宋南絮折返回到了前院,届时,戏台上的已经换了一出戏,隔着老远,已瞧不见萧止的身影。
宋南絮微微蹙了蹙眉:“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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