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侯成有些震惊的坐回酒桌，犹自出神道：“没想到，真是未曾想到。”
“这东厂下手竟然如此之准，如此之狠，竟能致使朝中贵人于死地的名单！”
他端起酒壶，不由分说给二位朋友杯中倒满，满脸兴奋道：“来，咱们敬这东厂一杯！”
烈酒下肚，沈昭然也是眯着双眼有些痴傻的笑道：“就算此次不在其中，但能身逢如此惊天之事，也算是痛快了一回！”
林家栋喝的少些，人也最为清醒，迟疑道：“那既然此次科场弊案已经揭开……这次秋闱会不会？”
“不会！”
侯成几杯酒下肚，脸上的郁色却变得平静起来，眼睛也变得极为清亮：“这不过是陛下的警告，而且前朝也不是没有先例。”
“当年那次弊案斩了十来名官员，可事后的成绩依旧照常发布不说，更是将那些与官员有染的学生除名……”
“如此一说，那咱们不是有机会了？”
听得这话，沈昭然不禁一阵憨笑：“三甲就那么些个名额，等那些邪门歪道的家伙一除，我们的机会便大了许多！”
侯成冷笑：“不论如何，这总归也是一桩快事！”
林家栋依旧面有忧色，迟疑道：“依我看，不如先等明天三甲出来了之后再说……”
沈昭然和侯成知道他依旧对此次秋闱抱有幻想，对视一眼也不理他，转而便道：“对了，得把张植岚那小子拽出来，让他也知道知道这好消息！”
“记得让他买些东西，人逢喜事可得好好庆祝！”
……
“漂亮，真是漂亮啊。”
萧辰趴在床上探着清影差人递送来的纸，脸上笑容简直掩盖不住。
司羽翎坐在他身旁，有些担心的说道：“你就不担心父亲知道是你告发的弊案？”
今日罢朝过后，萧辰却是破天荒的被姜涟漪重重训斥了一番，而且近些日子严令他出宫。
他也知道这件事儿的确是做的动静太大，姜涟漪所想的无非是抽丝剥茧，来日方长之下慢慢料理……
结果萧辰突然间将这么一封证据确凿的手书往上一递，反倒是逼得她不得不狠下手段，让宫中羽林协助萧辰与这满朝文武为敌！
其实那份名单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萧辰刚一掺和此事手上就有几张字条，至于那些座师、提调，谁手里没几张？
光看这种光明正大的作奸犯科，就能看得出大楚官场对此事早就习以为常。
也正因如此，此次陛下彻查弊案才会出乎人和人的意料，一时间也没人会首先怀疑到他这个东厂厂督身上。
听着司羽翎发问，萧辰脸上也露出一抹怪笑：“放心，我不开口谁还能查出这事儿能和卫国公有关？”
“这满朝文武也都是一帮胆大包天的蠢货，这秋闱舞弊何等大事，居然能闹到天下尽知！”
“先不说陛下要我彻查，就算我不告发，凭陛下的手段难道他们还想瞒得住？”
司羽翎绷着小脸缩回了被窝里，带着担忧看着他的脸：“你以后不要这么行险了，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若是真的让人知道这事儿和你脱不了干系，那你日后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萧辰微笑着揽过她的纤腰，面上笑容越发戏谑：“就算他们知道了又能如何？”
司羽翎叹了一口气，暗暗嘀咕自己这位情郎分明知书达理、满腹诗华……
可偏偏这看似稳当的外表之下，谁都闹不清楚他会什么时候做出如此癫狂的事情来。
“放心吧，陛下先前已经收到了风声，如果一直不想也就罢了，但只要开始想第一个问题，便会无法控制的怀疑很多东西，因此整顿科场弊案也就成了自然之事。”
萧辰也看出了她眼中的担忧，笑着应道：“再说我给陛下办事，他怎么说也得在旁帮着遮掩着才是。”
见他如此打趣皇帝，司羽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随后这才叹息道：“也不知道父亲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放宽心，据我所知卫国公当天夜里就进了宫，应是在为此事自辩。”
萧辰说着又扯回了刚开始的那几个字，继续赞叹道：“所以我说陛下这事儿做的漂亮，此案除了宋尚书之外，其他各部都有人落马，但并未伤筋动骨……”
“这种分寸感如果不是侵淫官场数年的老手来办，断不能这么炉火纯青！”
司羽翎一怔：“这很难吗？”
“很难。”
萧辰手指从她发丝间梳过，轻声答道：“要让这些势力痛，但又不能让他们痛死，咱们这位陛下还是有些本事的！”
……
几个时辰之后，宫外一条微湿的长街之上，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正安静停在那。
忽然间，一个人影从高耸的宫墙之中犹如落叶一般飘了出来，在即将落到地面之前右手猛地在车厢沿上一搭，紧接着整个人便已经钻进了车里。
“走吧。”
萧辰刚刚落座，转而便冲着御座上的人开口。
徐涛回头看了这位厂督大人一眼，苦笑道：“督主，如果陛下知道这个时节你还敢出宫，小的这条命可未必保得住啊……”
萧辰脸上笑的更苦：“再不赶紧走，别说陛下要提着刀过来，就连那位贵妃娘娘都要拿着绳子过来绑我了！”
这时候京都内外正是人心惶惶的时节，礼部尚书宋濂被捕入狱的消息只用了一个时辰便传遍了京都。
当下但凡与此次秋闱有关的官员都于自己的家中坐立不安，生怕一会儿东厂的探子就会前去敲门，然后客客气气的请自己过去喝茶。
而萧辰作为此案的关键人物，甚至内情的姜涟漪与苏媚儿更是不敢放他出去，所以他只好偷偷溜了出来……
“徐涛，幸亏本督在这京都里还有你这么个心腹，不然只怕连出趟宫都不容易！”
而那之前曾与萧辰在考院之中有着一面之缘名唤辛辉的百户，笑容明显成了最苦的那个，愁眉苦脸的开口道：
“督主，小人可一直想努力成为你的心腹……”
“你小子怎么不去学着说相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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