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姜少庄主何罪之有？”
嘉明帝原本是准备发落他们的，可瞧见姜济寒这活宝似的样子，心头的怒气也消散几分。
他们在瓶渠关的事自有人传回京城，无须嘉明帝打听，便知道这些人又是送药又是救人的，对当初他们趁夜离京的事便也不欲多追究。
秦落月听从辉阳郡主的指点，据实相告，其中牵扯到牧家姑娘的内容虽被她隐去，但当初她对辉阳郡主坦言，辉阳郡主进宫时也告知了嘉明帝，皇帝心中一清二楚。
“你也是关心则乱，此事可大可小，好在未曾酿出大祸。”嘉明帝放下手中奏折，扫了一眼这几个年轻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秦落月的身上，“你想要何等惩罚？”
闻言，秦落月忍不住在心中嘀咕，她能不要惩罚吗？
从来只听说问人要何赏赐，这还是头一回听人问她要什么惩罚。
“儿臣有事启奏，请陛下容禀。”他定了定心神，冷静下来开口道。
嘉明帝此时心情不错，大手一挥，“说吧。”
秦落月趁机引出罗绮，让她把宋忠明偷药卖药之事报上来。
盖因罗绮是大夫，嘉明帝虽然对她所说的内容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怀疑她这么做的动机。
更何况宋忠明勾结外邦仪式证据确凿，多个卖药的罪名也不算什么。
“可知那药卖往何处？”他只关心这一点。
罗绮摇头，“民女只查到宋仲明卖药却不知他将药送往何处，但民女找到他卖药所得，便求叙王殿下带回京城，如今就在宫外停放。”
此时，嘉明帝的视线在另外两人头顶扫过，最后再度落到秦落月身上。
“何时查到的？”他开口问罗绮，却望着秦落月。
尽管没有抬头，但秦落月依旧感受到了来自皇帝的注视。
虽然对封建制度不屑一顾，但秦落月知道，眼前这人是一国之君，无需出手便可轻而易举的碾死她。
想到这，她僵着身子动也不动，瞧着倒像是个局外人。
“回陛下，是在离开瓶渠关前一天查到的。”罗绮对答如流。
虽然紧张，但除了紧张，嘉明帝从她身上没有看出其他情绪。
看来此话不假，怪不得叙王没有上报。
“此事若为真，你们亦可将功抵过，便就不罚你们了。舟车劳顿，你们下去歇着吧。姜少庄主留下。”嘉明帝挥挥手。
除了姜济寒，另外两人皆垂着头离开御书房。
等小太监将她们带远了，罗绮才重重舒了一口气，回想刚才瞥到的嘉明帝的身影，忍不住道：“这就是帝王吗？”
应该记载在史书里的人物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虽和蔼，却挡不住经年积累的威压，那是久居上位的压迫，是权力对自由世界的冲击。
秦落月难得没有接话。
方才被嘉明帝盯着的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初见沈叙白的时候。
不愧是父子，想刀一个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那会儿沈叙白想杀她，这会儿嘉明帝确只是试探她。
不过，眼下最可怜的应该是姜济寒。
就如同秦落月想的那样，姜济寒也没料到嘉明帝会把自己留下来，一时间战战兢兢。
面对一个沈叙白就够他畏惧的了，更别说是北越的皇帝。
嘉明帝盯着姜济寒看了许久才松口，“来人，赐座。”
尽管如此，姜济寒也不敢全把屁股搁在椅子上，是悄悄做了三分之一，心里忐忑不安。
“这是叙王安排的吧？”皇帝开门见山。
姜济寒心头一凉，愣怔得忘了回话。
但正是这样短暂的沉默，让嘉明帝明白事情始末。
他冷哼一声，又吓得姜济寒两股战战。
“你同他是师兄弟，护着他没什么不好，只可惜这小子算是把你卖了。”嘉明帝说着，扫了一眼姜济寒，眼里竟露出些许同情。
听到这姜济寒总算回过未来，合着皇帝将他留下来，不是为了罚他，而是为了……挑拨离间？
也不像呀！
方才自己没说话，护着师兄时，皇帝好像挺满意的。
打小的教育让姜济寒不敢揣测圣意，索性扑通跪下，“陛下，王爷虽有顾虑，却不敢瞒着陛下，加上草民一时私心，想为罗姑娘争一份功劳，这才求王爷同意罗姑娘开口。”
姜济寒的话也算合嘉明帝的心意，他道：“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你还是他的师弟，倒是半点没学会他的骨气。”
“王爷龙章凤姿，是天潢贵胄，草民不敢妄自攀比。”大冬天的，姜济寒汗如雨下，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你在你爹面前也这个样儿？”嘉明帝无奈瞥他，“让你爹知道，怕不是要来找朕哭诉了。”
见皇帝提起自家的糗事，姜济寒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姜家从前在御前做事，姜老爷子与嘉明帝更是打小一同长大，只是后来姜老爷子追求医术，便去了陈郡，娶了世家女，建了百药山庄，鲜少踏足京城。
而姜老爷子最大的特点不是医术过人，而是他动不动就哭的性子。
照姜济寒亲娘的话说，当初会嫁给姜老爷子，便是怕他在谢家哭晕过去，要真哭出个三长两短来，谢家没法跟人交代。
“家父要是知道草民这般没骨气，大概也会说一声子肖父吧。”姜济寒笑道。
皇帝倒是没在同他说笑，安慰两句便挥手让他退下。
方才的随侍太监把姜济寒送走，回来便瞧见皇帝盯着一封信发呆，奉了一盏茶上前，道：“陛下可要用膳？叙王殿下凯旋之事传遍京城，御膳房特意做了他爱吃的菜色。”
“先摆膳。”皇帝捏了捏眉心。
随侍太监转身正要走，却听皇帝低声道：“你说，朕待他真的不好吗？”
这话哪里是一个小太监能论的？
他又将脚尖转了回来，斟酌再三才开口，“父母之爱则计之深远，陛下让王爷领兵，又替他择婚，王爷定会清楚陛下的良苦用心的。”
话音落下，御书房一片寂静。
良久后，嘉明帝露出笑意，大手拍在了太监的肩头，“去把他叫过来吧，朕难得陪他用一次饭。跑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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