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长叹一口气,释然道。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企图将我的好弟弟燕王和你这个反贼永乐皇帝分开。”
“我不断告诉我自己,燕王是燕王,永乐是永乐,你们不是一个人。”
“一个是四弟,一个是反贼。”
“但其过往浮现在眼前,你就是你,不能分开来算。”
若是将燕王朱棣和永乐皇帝朱棣分开来算的话。
那懿文太子和洪盛皇帝,是不是也应该分开来算呢?
分开来算的话,那这件事就属于懿文太子和永乐皇帝之间的事情。
和自己这个洪盛皇帝有什么关系?
况且,不管是燕王朱棣,还是永乐朱棣,其实都是自己弟弟。
不论是从意识形态,还是从这副躯体而言。
“不论是燕王,还有皇帝,都是朱老四。”
“你救了我,救了雄英,还有父皇,母后,文忠兄,蓝玉,徐允恭等等。”
“我们能够安然的站在这里,估计,都是因为你吧。”
朱棣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按照这个逻辑而言,确实没错。
不论是蓝玉,或者是徐允恭,亦或者是徐增寿,能够安然的站在这里。
其实都是因为他改变了原本历史轨迹。
否则,朱标早逝,蓝玉陪葬,徐允恭被囚禁致死,徐增寿被建文帝杀死。
徐达病逝,李文忠病逝,沐英因朱标而病逝等等。
洪盛朝的大多数人,都要死。
但朱棣以自己的性命,改变了这一局面。
于这点来说,他朱标,没有资格怪罪朱棣。
“所以,你靖难的事情,我虽有些伤心,但没有资格怪你。”
“你虽靖难,但也知错。”
“有补过之行,初心不论,只看行迹。”
“刚才,我用强硬的态度给你施压,你能够直面心中的恐惧,且不惧。”
“我很欣慰。”
“这说明,你成长了,不再是跟在我和父皇身后的小孩子了,你已经成长为一名出色的皇帝了。”
“治国这条路的艰辛,你应该很清楚,没有强硬的态度和手腕,还有直面困难的气魄,是无法治理好一个国家的。”
朱标深吸一口气道:“谢谢。”
朱棣这时候也站起身,聆听着,来自兄长的称赞。
眼神复杂的望着朱标。
这一幕,他幻想过无数次,得到父亲的认可,得到大哥的认可。
可幻想始终只是幻想,岂能成真?
以前,他只能在梦里,奢望能够梦见父亲和大哥对自己功绩的肯定,却未曾想。
这一天,真的到来了。
朱棣双手叉腰,神情无比放松的望着朱标。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算是我亏欠给你的。”
朱标也十分坦然,用十分欣赏的目光望着朱棣。
“哈哈,老四,能否让我这个做兄长的,看看你所治理的天下?”
听着这个请求,朱棣轻笑一声。
“大哥,我这个当弟弟的,也想看看你所治理的天下,和我有何不同。”
两人相视一笑。
从这一刻起,兄弟之间的隔阂也算是彻底消散了。
徐妙云望着这一幕,也是替朱棣开心。
其实从洪武十五年到洪武二十五年这十年的时间里,她岂能看不出,朱棣心里的那股害怕和恐惧呢。
就像是做了错事,害怕面对父母的小孩那般。
惶恐,紧张,害怕,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担惊受怕的。
从现在起,朱棣不用再如此了。
“只可惜,庄牧那小子睡着了,不然我倒是可以带大哥去看看。”
“永乐一朝,文治武功,虽比不上汉文唐宗,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朱标倒是没有着急。
“有时间,总能看到的。”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
“不过,我倒是有个请求,老四,能否答应我?”
朱棣颔首点头。
“斟酌而定,若是大哥想要让我还皇位,我恐怕做不到。”
让自己还皇位,基本不可能,毕竟皇位要是还给朱标一脉。
自己在史书上,那可就真的只有贼名,而无功绩。
知晓这些,朱标自然是不会说这不可能的话。
毕竟,让朱棣还皇位,无异于让其全家送死。
“放心,我不会干涉你们永乐朝的朝政。”
“洪盛一朝的朝政,我都管不过来,岂会干预乎?”
朱棣闻言,便欣然答应朱标的请求。
只要不是让他还皇位,那一切都好说。
“我只是想说,别把我写的太难看,你大哥我,也是要面子的。”
“可不是你一个人要面子。”
听着这话,朱棣微微一愣。
“你都知道了?”
朱标轻叹一口气。
“古往今来,凡是以特殊之路,走上帝位者。”
“有几不改史者?”
“唐太宗玄武门之变,其兄,在史书上的评价,可谓是不好。”
“想必,我在你的史书里,也是如此吧。”
对于帝王家这些事,他岂能不明白。
从小便熟读各类儒家经典,史书类目的书籍。
整部史书,就讲了八个字。
胜者美名。
败者污名。
自己虽然和朱棣没有正面的较量,但朱允炆和朱棣的较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就是太子和燕王的较量。
燕王胜出,太子之名,岂能美之?
若太子美乎,燕王谋逆,岂不突显?
造一个十恶不赦皇帝的反,可比造一个贤明皇帝的反,其骂名要少的多。
好比杀一个恶人和杀一个善人。
都是杀人,但杀恶人让人更容易接受。
朱棣笑了笑:“这倒是没问题。”
“永乐朝的史书,只写了你和父皇的不合,其余,我可是实事求是。”
他改朱标的史,只是为了让人觉得,朱元璋不喜欢朱标,想法更倾向于传位给自己。
使其法理更合适。
朱标闻言,便点了点头。
“如此便好。”
说到这里,朱棣突然想起庄牧前些天说的。
太祖皇帝朱元璋也曾来到这里。
于是也没有隐瞒,直接对着朱标说道:“还有一件事。”
“父皇曾来过这家酒馆。”
听着这话,朱标微微一愣。
“父皇?”
在洪盛朝,朱元璋早已经病逝,自己母亲也早已经病逝。
在永乐朝,朱元璋恐怕也不可能还活着。
毕竟,若是朱元璋还活着,朱棣怎么可能谋反呢。
就算是朱元璋把刀架在朱棣脖子上,他也未必敢说一个反字。
“是,庄牧那小子亲口和我说的。”
“看样子,是洪武朝的父皇来到了这里。”
“对了大哥,我一直想问一件事,你可曾听闻过庄毅?”
在梦里他其实没有过多查询关于庄毅和朱元璋的事情。
只知道庄毅和朱元璋有关系。
但具体是什么关系,聊了什么,尚且不知。
庄毅?朱标思绪片刻。
他微微摇了摇头。
“不认识,这人和父皇有关系?”
朱棣长叹一口气。
“大哥,您也应该清楚,我赎罪的方式,就是通过庄牧制造的梦境桥梁,去到你那个世界改变历史。”
朱标点了点头。
其实这到底是梦境变成现实,还是这就是现实,谁也说不准。
就连庄牧自己都有些摸不准,到底是梦境具现,还是就是现实。
虽然说两种说法没有区别。
“弟妹和我说过。”
“在这赎罪的过程中,我得知,庄牧的爷爷也拥有这种特殊的能力。”
“不知大哥知不知道,洪武初年,应天府曾风靡过一种梦酒。”
听着这话的朱标,略微思索片刻。
点了点头:“略有耳闻,我知晓时,这种梦酒已经不再售卖。”
“传闻,父皇也曾喝过这种梦酒。”
“而这种酒,不仅能够让人获得美梦,其实还能让人梦见未来。”
视需求而定,若朱元璋想要看见大明未来,是可以看见的。
这也是梦酒最特殊的地方。
闻言,朱标有些吃惊。
梦见未来?
未来之势,岂可见?
“你的意思是?”
朱棣点了点头道:“我在想,爹会不会在梦里看见了什么。”
若是说朱元璋的梦,只是普通的梦,那为什么他会突然来到这家酒馆。
还有,庄牧的爷爷到底是失踪,还是和朱元璋有什么关联?
要知道,庄毅是在和朱元璋相谈一夜之后,返回酒馆里,没过多久就突然疯了。
他到底是因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疯的。
还是说……他到底和朱元璋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其疯癫?
“你这么说,其实我感觉到有些奇怪的是。”
“在父亲和母亲病逝之前,他们曾告诉我一个消息。”
“那就是想要知晓你死亡的真相,可以来南京城的庄家酒肆,找一位叫庄牧的人。”
“可我查了南京城的户籍。”
“只找到了庄毅,庄蝶的信息,并没有庄牧的信息。”
没有庄牧的信息?
朱棣略有些惊讶。
难道因为自己没有给庄蝶介绍对象,该不会庄蝶真的单身了一辈子吧?
“庄牧好像是从刚出生的时候,就夭折了。”
“因而没有记录在案。”
夭折了?
“所以,庄家绝嗣了?”
朱标点了点头。
那就奇怪了,那为什么永乐朝的庄牧活着呢。
另一个世界的庄牧夭折。
而这个世界的庄牧却安然无恙。
难道说,庄牧的命运其实也已经在悄然之中,被人修正了。
而这个人……会不会是庄毅呢。
“老和尚,你有什么看法?”
被突然提及的姚广孝,微微一愣,走上前。
“皇上,这微臣也不知。”
闻言,朱棣也是打趣道:“你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
“怎么?这点事都推理不清楚,你还是那个多智近妖的老和尚吗?”
姚广孝的智力是极高的,不然也不可能学习儒释道三家学派,且是集大成者。
朱标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位老者。
这时,朱棣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朱标望去。
开口说道:“这位,是靖难时期,开国第一功臣,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朋友。”
“没有他,我下定决心造反,没他,或许我就输给朱允炆了。”
“大哥,这种人,你可得管控起来。”
朱标闻言,问道:“敢问其名讳。”
能被朱棣如此看重,且能够帮一个藩王,成功造反,其能力定然显赫。
此方世界,有此人。
那洪盛朝,定也有此人。
姚广孝连忙恭敬的回应笑道:“姚广孝。”
朱标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等回去,可以查查。
不过,看这个年龄,恐怕想要为自己所用有些晚了。
“老四,既然你说,这梦酒能够看见未来。”
“岂不是说,你也能够看到自己的未来?”
朱棣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大明国祚为几何?”
身为皇帝,自然是想要知晓,未来大明能够存在多少年。
朱棣却微微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说道。
“前些天,酒馆里出现了一位皇帝,看他的样子,大明距离覆灭也就是朝夕之间。”
“我没敢详细的了解。”
朱标一眼便知晓朱棣心中的担忧。
“你是害怕父皇的怪罪?”
兄弟心意相通,能让朱棣如此为惧,也就只有父亲的威严。
朱标思绪片刻,虽然这确实难以接受,但却也必须面对。
“老四,刚夸你,你就垮了。”
“直面问题,解决问题才是你该有的态度。”
“而不是逃避问题。”
“难道你逃避,大明就不会亡国吗?”
“只有真正的去了解,去体会,你才能知道,如何避免这个问题。”
“古往今来,任何一位皇帝,都是在总结前朝覆灭的经验。”
“而你可以直接总结本朝覆灭的经验,进而进行修改。”
听着来自大哥的说教。
朱棣顿时就感觉到有些头大。
虽然朱标说的没错,但他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抵触的。
靖难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被后世子孙弄丢了。
朱元璋若是知晓在这里,必然会大发雷霆。
看着朱棣心不在焉的模样,朱标略有些无奈。
“罢了,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
“我也只能劝你,至于你怎么做,我不会干涉。”
“今天时候不早了。”
朱标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回头,对着朱棣说道。
“哦对了,老四,从今往后,每半月你我相聚在这酒肆里。”
“以兄弟的身份也可,以皇帝的身份也可,叙旧,亦或者是讨论治国,都可。”
“我下次来的时候,希望你带着你已经改好的史书,我要阅览。”
“还有,若是有父皇的消息,也一并告知于我。”
说完,朱标便径直离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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