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议后,李逸回到后衙。
如莲花已经亲手烹饪了一桌子好菜,煮的菰米饭,十分细长的米粒,其实就是茭白的种子,如果感染了一种真菌就会长茭白。到了后世菰米也还是餐桌的食物,只不过特别贵,此时却是与麦稻共称为六谷。
素炒的葵菜、藿菜,凉拌的黄瓜、蒸的茄子。
“还有水盆羊肉和槐叶冷陶啊,看来今天很有口福了。”李逸夸赞。
如莲花颈间系着条攀膊,把两袖缚定挂起,露出两支雪白的手臂。
腰间还系了条围裙,倒是一副素手做羹汤的贤妻良母角色了。
“听说李郎不喜欢吃鱼,今日便没做鱼,其实我做的鱼鲙也不错的。”
“下次你可以做点油炸的,这滹沱河里有不少小鱼,裹上粉油炸又香又脆又酥。”李逸洗手,坐在餐桌前。
分餐,
摆盘也很精致,餐器都很漂亮,并不是原来用的,明显是她带来的,有金盘银碟,还有青瓷、白瓷的碗碟,甚至有极漂亮的漆盘。
筷子还是象牙的。
就这一套餐具,都极奢侈了。
就两人用餐,
却有一群奴婢站立服侍。
李逸忙了一天,也确实饿了,不再言语,认真干饭。
厨艺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做的。
水盆羊肉很鲜嫩,尤其是清汤不腻。
槐叶冷陶做好用冰镇过,冰冰爽爽。
就连大豆嫩苗炒的这道藿菜也很清甜,而唐人们不太喜欢吃的冬葵菜,也处理的很好,吃起来也不感觉黏乎。
李逸一口气干了三碗菰米饭,
这种菰米产量极低,但唐人却非常喜欢吃,价格较贵,属于贵族饮食了,许多唐代大诗人都在诗中盛赞,称为雕胡米。
饭饱,漱口。
盘碟撤下。
婢女又送来一套精美的茶具,李氏亲自烧水泡茶。
她居然还自带了散茶,李逸一眼就看出那茶叶包装,正是李家的茶庄所售的,属于极贵的那种,一两茶叶一两金。
她很娴熟的烧水泡茶,而不是传统的煎茶法,看来真是早有准备的。
“我祖父也曾任总管、刺史,爵封郡公,不过他去世的早,祖父死时,父亲才二十四岁,那时还在洛阳国子监读书呢,后来降一等袭了县公之爵。”
李氏一边冲泡岩茶,一边娓娓道来。
“我父亲娶过三位妻子,纳了十几房妾侍,儿女也多,生了十四个儿子,九个女儿。
我是父亲第二位妻子所生,女儿中排行第二,家中惯常称呼二娘。母亲还在的时候,父亲是很宠爱我的,可惜我母亲跟大娘子一样是命薄的,在我才四岁时便死了,
没多久父亲又续弦娶了第三房,来自名门范阳卢氏女,也是他的舅家表妹,我这位继母,后来做主,把我许给了她那个病秧子侄儿······”
茶水冲泡后香气袭人,
李逸端起茶,一边品茗一边听她讲故事。
这比什么好赌的爸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的故事强多了。
如莲花虽出身五姓,还是嫡出,可生母死的早,兄弟姐妹又多,继母又出身名门,所以年少时虽衣食不缺,甚至能说的上锦衣玉食,但却缺少关爱。
后来婚姻由继母包办,嫁给了个病秧子表兄。
“你知道吗,我那丈夫,打小就是个病鬼,跟我成亲后,连碰我的能力都没有,偏偏家里居然还催着生孩子,可笑,后来还一直怪我不能生,
哼,那我就找个人帮他们家生一个,可是真找了,卢家又不肯了。”
“孩子到底没生成,我的名声也坏了。”
“没两年,他也终于病死了,我算是解脱了,后来我发现,做个寡妇也挺好的,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甚至有点无聊,后来我开始经营生意,倒是不那么无聊了。”
李逸慢慢啜饮着茶汤,并不插嘴,也许她也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可是这生意做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总有人觊觎,卢家想要,李家也想要,他们嫌弃我败坏了家族名声,倒是对我的钱财不嫌弃,
哼,我谁也不给。”
如莲花给李逸续茶,目光灼灼:“我知道我这么上赶着跟你睡,显得很不要脸,可李郎如此英雄,谁见了不心动呢,又能求得李郎庇护,终究还是我占便宜了呢。”
一壶茶喝完,
李逸笑了笑,“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你想做生意,那就去做,有自己的产业,总有几分底气。
突厥从打来了,马上这里也是战场,你明日一早便回河北,正好张亮也要回去,你一同走,也有个照顾。”
“有战无不胜的李司空在,我用不着走。”
“你就不怕万一,还真想去草原晒牛粪啊?”
“要是跟着李司空一起,草原晒牛粪也甘愿。”如莲花笑道。
李逸却只是摆摆手,“我很感激你能雪中送炭运来粮食,你想要的庇护呢,我也给你了,还是快回吧。”
“我以后可以对外称是你的女人吗?”
“你不是已经这样做了吗?”
如莲花嘟起嘴唇,“可是这样有名无实耶,司空就这么嫌弃人家吗?”
“不是嫌弃,只是太生不好下手。”
她扑哧一笑。
“那我就在这里跟司空处熟一些。”
“我说真的,马上开打了,繁畤只是小城,这打起仗来,刀枪无眼,我也顾不上你,你赶紧回河北吧,我还期望你能给我多采购些粮草送来呢,
放心,亏不了你的。”
“司空可真无情,真当人家千里迢迢运粮来战场,是为了赚那几个铜板呢。”
“这可不止几个铜板,我给你那批好马,你出手也能赚上几千贯了,那个铁矿,开采后,也能源源不断的赚钱呢。”
“司空,别赶奴走。”
“我喜欢听话的女人。”
“好,奴明日便走,但今晚司空能不能真的宠爱奴一次,奴虽是个寡妇,可年仅双十,姿色也还可以的。
其实坊间那些传闻,大多是些以讹传讹的谣言,我确实养过面首,但也仅养过一个,那时只是想要个孩子···”
李逸摆摆手,他并不在意那些东西。
夜风习习,
刘世彻率一队轻骑,在夜色下渡过滹沱河,赶往城西二十里外的马峪堡秦武通营地。
“秦将军,”
“刘兵曹,两万突厥人,就在我们西边二十里扎营,前出雁门四十里了,司空有何指示,
我们能不能干他一下?”秦武通是个身材魁梧的将军,腆着个将军肚,腰围九尺,虽然膀大圆腰肚子胖,却是位好战的猛将。
曾经孤城坚守三年,唐军换了几位主将都没攻下的蒲坂城,最后就是秦武通攻取的。
面对着突厥人,
秦武通迫不及待的想大干一场了。
“秦将军,我来正是传司空军令的,司空说,得想办法把这两万突人吃掉。”
“嗬,司空这胃口很大啊。”
秦武通想的是干一下子,结果李逸却想的是吃掉这两万人。
“司空胃口可不仅是这两万人马而已,司空要的是歼灭这两万人,然后引来更多突厥军。”刘世彻笑着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走,咱们商议一下如何打。”
“司空肯定早有计划,直接吩咐便是,俺们按司空的计划行事。”秦武通倒是姿态端正。
“那我们今晚夜袭突厥营地如何,挫一挫他们锐气,引他们继续深入?”
“我看行。”
秦武通这里仅有三千骑,
可说去夜袭两万突厥军,他却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他是一名将军,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他不是决策者,他只是执行者。
李司空说打哪,他就打哪,李司空说怎么打,他就怎么打。
这除了是官职决定的,更重要的是李逸常胜不败的威名,以及他和李逸相处久后,对他的越发信任。
“司空说了,秦将军久战沙场,打仗的事是内行,所以这前线就由秦将军全权决断。
能打就打,要是没机会也不用强求。”
“俺老秦明白,放心吧,我一直派人盯着突厥人营地,这些狼崽子嚣张轻狂的很,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可说实话,我也没把他们放眼里,两万突厥人,营帐把是扎了好大一片,可一万是在忻州城兵败的执失部,另一万是那个长的像杂胡的阿史那思摩率领的粟特等杂胡一万人马,
这么两万人马,有何可惧的,
要不是我手中只有三千骑,我都敢说一战灭了他们。”
拿到了李逸出击的许可,
秦武通摩拳擦掌,立马召来军中将校,先传达了李司空的指示,然后迅速做起夜袭部署。
虽然李逸让刘世彻转达秦武通的话,这场夜袭主要目的是挫其锐气,激怒突厥人,把他们引到繁畤去,
李逸要在颉利攻破雁门城前,把这两万人马给解决掉。
今晚的夜袭,能不能马踏连营不重要,杀伤多少人马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突袭行动。
可秦武通手握三千轻骑,拿到夜袭许可,岂会只是走个过场?
“突厥贼子自围灭定襄王两万人马以后,嚣张轻狂,他们只分兵两万来,就可知他们有多私骄狂。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这次咱们就好好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知晓,咱们中原并非无人。”秦武通一拍几案,“各去准备,半夜出击,四更袭营!”
南北朝以来,非常流行劫营。
尤其是南朝军队,最擅劫营。南北交战,北朝军多骑兵,就有对付南军劫营的办法,那就是白天利用骑兵对敌军骚扰,到了晚上,快速转移阵地,要距敌百里安营。
这样一来,南军就算去劫营,这百里地走到也快天亮了,反而容易被骑兵反包围。
劫营这种战术,没啥太大技术含量,成功与否,全看对方守将本事,是否有防备。
如果碰上优秀的将领,劫营基本上没啥作用,反而可能被算计。
两万突厥军,就在秦武通二十里外扎营,而据侦骑探知,他们的营帐连绵一片,却并没有如唐军一般营垒坚固,说白了还是突厥人很狂妄轻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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