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梧州城里的粮商们无偿放粮之外，许许多多的大夫们也提着药箱上了街。
这会儿百姓们乱遭的厉害，抢粮，打架，连街上巡逻的官兵们也控制不止。
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的大夫们，个个脸色惶然，连迈步的动力都没有。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要出门。”顾煊大手扶在小姑娘的肩膀上，“等我回来。”
他昨日已经往外面传了信，用东厂的名头请百里之外的安梧大营过来维持秩序，现在算算差不多该到了。
见小姑娘点了头，他忍不住嘴角勾起，抬手刮了把她精巧可爱的小鼻子。
“你要小心。”她赶紧道。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最容易做出偏激的事情，加上百姓们最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煽动。
哪怕煊哥哥武功好，可也不能保证一点问题没有。
他们必须要有防备。
顾煊离开没多久，无谷神医就从屋子里精神奕奕地出来了。
他不紧不慢地伸伸胳膊，蹬蹬腿，跟旁边端着药方子一脸疲惫的姚老大夫成了鲜明的对比。
“师父，您看这个方子怎么样？”姚老大夫已经问了第三遍。
一开始问的时候，无谷神医的眼神都没有给他半个。
众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往这边齐刷刷看过来。
第三遍，姚老大夫依旧问的十分恭敬卑微……众人看着就有些敢怒不敢言。
无谷神医脾气古怪，这一点，昨天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余娆娆跑过去凑在姚老大夫的身边。
“定是昨晚我要给他施针解酒，师父生气了。”姚老大夫说的极其小声，“师父他最怕扎针了。”
最怕扎针？
神医给别人下针的时候，眼都不眨，却最怕扎针？
余娆娆愣了半晌，心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她伸手将姚老大夫手里的方子拿了过来，快步走到又在闭眼打坐的无谷神医面前，特意放软了声音。
“无谷神医老爷爷，你看看这个方子，说不定能救许多人呢。”
无谷神医一动不动，如同高僧入定。
“看看这个方子。”余娆娆扬高了声音。
他们现在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这里斗气，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
这粮商放粮，所有人都出来聚在一起，鼠疫定会迅速传播，说不定三日后全城的百姓都得了。
本来患了鼠疫死亡率就极高，这是一条条人命啊！
见无谷神医仅仅只是伸手掏了掏耳朵，又没了动静，余娆娆也有些不平静了。
她伸手就要去撑开无谷神医的眼皮。
“这两味药去了。”无谷神医忽然睁开眼，伸手点在方子上，“这几个……药量再多一成。”
说完，他再次闭上了眼。
在姚老大夫冲上来的时候，却听无谷神医叹了口气，“虽是人祸，可也是上天降灾啊。”
有灾，就会有死亡。
“小丫头。”无谷神医再次睁开了眼，精神炯炯，目光落在了对面小姑娘的脸上，“若是天要亡朝，你觉得你一个小姑娘能阻拦？”
余娆娆的脑海中嗡了一下子，心口处咚咚直跳。
“什么意思？”她下意识地问。
天要亡朝？
是上天要亡了秦国？
可无谷神医却皱了眉头，“不对，不对，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啊？”宋璟也凑了过来。
他跑了大半夜，这会儿累的双眼发直，恨不得倒地不起。
不过几个时辰，又是安梧大营借人借粮，又是去跟宋正曲汇合了一趟，还亲自去通知了明瑶公主她们几个。
即便是耕地的老黄牛，也没他这么累的。
更重要的是！
还有个女人哭着扒他的马，非要跟着他一同来，说是想见贤郡王妃！
不过，他好说歹说，没将她带来。
如今梧州城里他自己出入都费劲，若是再带个女人……想起江晚哭的双眼红肿，宋璟忍不住哆嗦了下，赶紧将她的身影从脑海里挥了去。
这会儿宋璟拉着无谷神医不放，余娆娆想问的话也不好再说。
她将方子还给了姚老大夫，又特意指明了是哪些药该换。
“这！”姚老大夫先露出了不理解的模样，而后瞪直了眼。
他匆匆忙忙拿着方子又到了无谷神医的跟前，恭敬地施了一礼，“多谢师父指教。”
原本他的方子没什么问题。
可那方子里，被师父划去的两味药草是偏贵一些的，不如其他药草廉价且方便大量。
这个时候要是想救全城的百姓，自然是先以大多数人的需求为主。
无谷神医哼了声。
他显然是对昨天晚上的事情抱有愤愤之心。
等众人又下去忙碌了，宋璟才一脸讨好地看向无谷神医，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神医，您看看昨天晚上给我施针……”
昨天晚上他的手里被扎了一下不说，那根针也进了他的血肉里。
只稍微想想，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无谷神医掀开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抬手在他的大腿处摁了下，就迎来了宋璟的惨叫连连！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宋璟蹦着跳了两步，冷汗直冒。
想都不用想，他的针游走到大腿了……
呜呜呜。
宋璟一脸的哭相，“神医，我昨天晚上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那个女的……不，那个半男不女的家伙伤着了，我这才……”
话音未落，旁边的余娆娆就变了脸色。
她哎呦一声，嗖的就消失不见了！
这时，无谷神医抬手勾勾手指头，将宋璟“勾”了过来，面上有些凝重。
宋璟委屈地凑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小丫头的？”无谷神医眼睛亮的厉害。
宋璟愣了下，“从小就认识了。”
真是从小就认识，毕竟当年他身为六皇子的伴读，六皇子对这个小丫头那叫一个喜欢。
不止当年，现在也是，宋璟默默补了句。
“那她这些年……”无谷神医压低了声音，“有没有忽然有一天就不一样了？”
宋璟啊了一嗓子，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什么不一样？”
这个小小的贤郡王妃……
很快他就撇了嘴，“人家虽然年纪小，可脑子聪明着呢，你这样打听她，该不会是想收她为徒吧？”
无谷神医抬手就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个板栗。
他气的胡子都挑起来了，“你怎么这么蠢！”
宋璟：“？”
这个话，真的难听……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夸他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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