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不大的饭店，正是上客的时候，里面挤满了人，外头还有排队等桌的。
黎潇到窗口点菜去了，杜雨燕很认真地观察起了环境。
现在的餐饮水准自然比上几十年后，客观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服务体验可言。店堂的灯过于昏暗，缺乏舒适感；服务员大吼大叫，甚至边上一桌还在吵架。人坐在其中，容易心浮气躁。
但似乎没人在意。
不时地有人进进出出。
琢磨半天，杜雨燕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客流也太教人羡慕了。
为民小吃部什么时候能达到这个量，绝对赚得盆满钵满。
黎潇走了回来，问道：“发什么呆？”
杜雨燕看向他，想起来问道：“你是怎么发现，那女的不对劲？”
“刚才也不知道谁嫌我烦，我只好闪远一点。无意中看到那女的老往人多的地方挤，有点不同寻常。直到我瞧见，她从一个人口袋里掏出钱包。我过去想把她抓住的，不料被反咬一口。”
斜了黎潇一眼，杜雨燕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有些斑驳的桌面。
见义勇为是没错，可这会儿还不像几十年后，哪里都有摄像头，人人皆是自媒体。要是那女的真跑了，黎潇生活作风的嫌疑只怕再洗不掉。
刚才派出所的人过来，胖女人还在垂死挣扎，咬死黎潇对她不轨。
当然，随着几个钱包被搜出来，人赃俱获，没人再信鬼话。
“为了孩子，别在外头出事，好好再找份工作。”杜雨燕发自内心地劝道。
杜雨燕也不想跟黎潇置气了。他就那么个人，除了认命，又能怎么办？
终于上了菜，杜雨燕瞧着面前浓油酱赤、香气扑鼻的红烧鱼，这才觉得有点饿了。
黎潇拿着筷子，挑了鱼背上一块肉，放进杜雨燕碗里，“工作暂时不找了，我在汉源大学读研究生。”
杜雨燕正仔细挑着鱼刺，心里还暗笑，黎潇挺敢做梦的……
一个大红色的学生证，被推到了面前。
看着证件上烫金的“汉源大学”四个字，杜雨燕抬眼瞅了瞅黎潇。
黎潇没说话，只用表情示意，让她打开看看。
将学生证来回翻了好几遍，杜雨燕冒出一个念头——不会是假证吧？
“别是假的吧？”杜雨燕一不小心，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黎潇伸手拿回学生证，放回中山装的口袋，“你办个假的给我看看。”
杜雨燕放下筷子，打量起了黎潇。
这个年代的确没有假证。
对了，刚才她看到了，黎潇的专业是法律。
“不错！”杜雨燕夸奖道。
她这会儿才恍然大悟，那次在法庭上，黎潇把法律条文背得那么熟，不是临时抱佛脚，倒是真的钻研进去了。
这要是念出来，以后就是律师。
多能挣钱的职业啊！
好吧，杜雨燕就是个俗人，此刻身边这个拿过她的碗，帮她挑鱼刺的男人，比以前任何时候，看着都顺眼。
不过……
“这事儿，之前怎么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不确定能考上，怕回头又被你取笑。你以为我没自尊心？”
这话还带了抱怨，杜雨燕扑哧笑了出来。
太不可思议了。
有人能越过高考，跑去考研！
而这个人居然是她俩儿子的爹！
“不会走后门了吧？”杜雨燕今天问题多多。
“也算是吧！有一年外调，我遇到下放干校的白老，那时候我没事儿就帮他干活，老爷子觉得我这人还凑合，得空就拿几本书让我读，读完他还要考我。本来就是逗逗他，谁想书真就读进去了。前几个我准备考大学，白老出了个主意，让我以同等学力，报他的研究生。”
果然是找对门路了。
“白老哪位？”
“汉源大学法律系教授，国内著名的法学专家。他还是白霆的爸。”
白霆……
杜雨燕突然想到，头一回见时，白霆那句“我知道你是谁了？”
“你和白霆挺熟啊？”杜雨燕随口问了句。
“那小子有点一根筋，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闯祸的事干了不少，他爸管不了，就交给我了。”
这下杜雨燕都羡慕黎潇的好运了，把自己教授一家都拿捏住了，何愁毕不了业。她当年怎么就没遇上这好事。
杜雨燕还有个疑惑，“你考了几分？”
“我连字都不认识，交的是白卷！”黎潇扫了杜雨燕一眼。
知道人家被惹恼，杜雨燕却心情好到想逗他，“你不怕跟不上？”
本以为黎潇会暴走，结果人家也就哼了一声。
打趣归打趣，杜雨燕托着腮，很认真地叮嘱， “有机会就好好读书，你这岁数，别混日子了。家里面的事，我来张罗，管好你自己就行。就算有人照应，也得凭自己本事把学历拿下来，回头想继续念博士，我也支持。反正记住一点，别给咱们大宝和二宝丢脸。”
“什么时候当老子的，还要给儿子挣脸了。”黎潇嗤笑，侧头看了杜雨燕好一会，突然凑过来，“快点吃，后面还有事！”
两人视线对在一块，杜雨燕居然猜出了意思。
“你有事就先走。”杜雨燕装起了傻。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杜雨燕除了装傻，就是磨磨蹭蹭。
无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此刻走出饭馆，杜雨燕两步并作一步，心里还在盘算，如何逃过今晚。
“走吧！”黎潇却一脸春风得意。
杜雨燕眼睛往四下乱瞟，故作镇定，“天都黑了，还有什么事？”
“两口子碰到一块，能干什么？”黎潇一把拉住杜雨燕的手，“快点，来不及了！”
好吧，最让杜雨燕心里打鼓的那事，终究不可避免。
“要不，下回吧？” 杜雨燕难得低声下气一次。
黎潇猛地转过头，看着杜雨燕，“你以为我想干啥？”
此刻，两人坐在了汉源剧场的观众席上。
灯光暗下，大幕缓缓地拉开。
好吧，幸亏灯灭了，杜雨燕的脸到现在还红着。
她才知道，黎潇几天前就把话剧票买了，却故意不把话讲清楚，搞出这场乌龙。
杜雨燕很少看舞台剧，一来没多大兴趣，二来前世工作太忙，没有这个闲心。
不过今天，在不确定黎潇下一步要做什么之前，杜雨燕乐得在剧场里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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