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燕说的是实话。一个下午，她带着所有人，在做开宴前的准备工作。
后厨里，此时只听到叮叮咣咣的声音，没有一个人瞎聊。
这一直是杜雨燕强调的，无事的时候躲起来睡觉都没事，一旦投入工作，必须全神贯注，
杜雨燕和今天的主厨正最后一次核对菜单，后厨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柱子先看到来人，忙招呼一声，“邹会计，啥事儿？”
没有回应柱子，邹玉茵径直走到杜雨燕面前，“你要想难为人，就当面跟我说，何必还派个人传话？”
这副腔调还有表情，带着兴师问罪的意思。
“为民饭店是逐级管理，张小芳是你的领导。”杜雨燕公事公办地道：“你已经越级了，有事让张小芳跟我说。”
这边杜雨燕继续对菜单，邹玉茵还在原地杵着。
“就一个小破饭店，势子还这么大！我偏要跟你说，那什么狗屁的贷款报表，我不会做，谁愿意做，谁做去！”
这会儿后厨的人都停下来，朝着这边瞧。
杜雨燕皱皱眉头，“不愿意做是吧，那就不做！”
上个月的《贷款使用明细表》，杜雨燕亲自核对，发现好几处金额是错的。
让张小芳改好，送去信用社之后，杜雨燕在职工例会上不点名做了批评。
当时杜雨燕是给人留了面子，但显然邹玉茵不这么认为。
“出去！”杜雨燕沉下了脸。
“我做得那么辛苦有什么用，成天被你找茬！”邹玉茵居然控诉起来。
“如果你把我们指出你工作上的疏漏和错误视为找茬，那我无话可说。”杜雨燕淡淡地道：“这就是为民小破店的作风，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边上有几个听到“小破店”三个字，偷偷笑起来。
邹玉茵本是来大闹一场的，没想到杜雨燕根本不按套路走，还软中带硬地怼了回来。
“你们这是资本主义作风！”邹玉茵更怒了，“我要向上面反应！”
杜雨燕终于不耐烦了，“我们的贷款很快要到期，郭经理成天就在跑续贷的事。可现在一张简单的《贷款使用明细表》都没有交上去。你认为信用社会一点都无所谓？
这个报表一直就是小芳在做，不仅准时而且从没出过错。为什么换一个出纳就不行了？你是不是自己应该反省？算了，这个月还是由张小芳来做。我现在要提醒你，为民饭店每个岗位都有职责分工，我们不需要你多么聪明能干、出类拔萃，只有一点，你必须把本职工作做好！”
邹玉茵被训得说不出话，脸胀得通红，眼睛还死死瞪着杜雨燕。
“出去，我们这儿还要工作。”
“我会给上级写信，你就是资本家作风！”邹玉茵终于憋出一句。
杜雨燕没有再搭理邹玉茵，转身拍了拍手，“大家继续！”
新人到场的时候，是后厨短暂的休息时间。
张小芳先是从门口探了探头，见杜雨燕没有在忙，赶紧走进来，小心翼翼地道：“那表我已经做出来了，什么时候看？”
杜雨燕想了想，“等晚上我忙完。你速度这么快？”
“我早就做好，她不肯盖财务章。”
杜雨燕完全按现代财务管理办法订出了制度，会计和出纳分别保管企业章和财务章。可杜雨燕没想到，居然有人拿这个当武器。
张小芳犹豫了一下，道：“你别跟她吵，她就这性格。“
柱子湊过来，“她来找我师父闹，我师父根本不搭理他，后头让她滚，她就滚了！”
“我什么时候让人滚了。”杜雨燕训道。
“刚才邹玉茵跑到郭经理那儿告状，哭得好厉害。”
杜雨燕不过听听。
前世她带过那么多员工，什么类型没见过。对付这种能力欠佳又自视甚高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强力打压。要不你服服帖帖地干活，要不自己走人。
“随她吧！”
有厨师上来道：“这个邹会计从打一进为民饭店，就没笑过。前几天领工资，人家也是拉长了脸，多问一句都不高兴，就跟那钱是她施舍的一样。”
杜雨燕气到笑起来，“这是告小黑状呢？你们一个个也不是好惹的。”
众人哄笑，张小芳却拧着眉头。
“有工夫在这儿做老好人，不如把表再看一遍。我要发现问题，你就倒霉了！”杜雨燕故意吓唬一句，将张小芳轰了出去。
黎潇晚上回来时，杜雨燕占了大宝的书桌，拿着算盘，一个个对着表上的数字。
听见黎潇回来了，杜满堂比杜雨燕还高兴，从里面出来，抓着他说了半天。
杜雨燕做好晚饭，索性把黎潇赶到厨房，让他和杜满堂在那儿聊。
她今晚必须把《贷款使用明细表》对出来，明天杜雨燕要亲自送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潇在后院用凉水洗过澡，回了外屋，先是看了看床上熟睡中的俩儿子，随后坐到床边，一眼不眨地看着杜雨燕。
杜雨燕心无旁骛地忙着自己的事，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捋了一下她耳边掉下的头发。
“你先睡吧！”杜雨燕头也不转地道。
“怎么每回见你都在忙？”这话里多少带了点抱怨。
杜雨燕随意嗯了一下，她已经算到最后，根本不敢分心。
黎潇叹了口气，便要躺下。
“把你头发擦擦！”杜雨燕立刻道，依旧没有转头。
黎潇只得坐起，拿过一条毛巾，一边擦着，一边看杜雨燕。
对完最后一个数字，杜雨燕吐了口气。
张小芳做的表，从来就没出过问题。
不培养她，还去培养外人？
伸了个懒腰，杜雨燕转头问道：“借了多少钱？”
黎潇瞧着她，干脆不说话。
杜雨燕马上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家的事，让你跟着操心。没有就算了，我再想办法。”
“我把白老那点私房钱弄来了，师娘又给我凑了点，一共八百五十块钱。”黎潇故作悻悻，“我跟他们说了，借不到钱，我老婆要跟我翻脸。”
“谁说的！”杜雨燕嗔了一句。
灯光之下，杜雨燕的表情过于灵动，以至于黎潇目光半天没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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