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宾室内,茶香四溢。
“裴总对传统文化倒是上心。”盛怀安往茶盏里注水,声音低沉冷肃。
“听说你的非遗研究院的数字化项目……”他用茶夹翻动茶宠,貔貅在沸水中狰狞,“最近资金链不太顺畅?”
裴樾舟的腕表磕在盏沿,发出玉碎的清响。
他当然听懂了。
上个月自己刚以慈善名义给舞蹈学院捐了三千万,转身就接到税务稽查通知。
“盛书记的消息网总让我想起威尼斯的水道。四通八达,却不知哪条支流会突然漫过石阶。”
“那裴总该听听老水手的忠告——越是平静的海面,越要当心海底的暗流。”
话至此处,盛怀安忽然轻笑出声。
他起身至窗台前,推开玻璃窗,斜风裹着雨丝扑了进来,墙上那幅《韩熙载夜宴图》的复制品猎猎作响。
“裴总知道这幅画原作在哪吗?”盛怀安背对着浑身僵硬的裴樾舟,指尖掠过窗棂。
转身时眼底淬着冰棱,“有些心思藏得再深,但在体制这台机器面前,就如暗室点灯。”
池塘里的锦鲤突然跃出水面,打碎了裴樾舟额角将坠未坠的汗珠。
盛怀安的手机适时震动,是安姩发来了消息。
【我准备上台了。】
他眉眼露出一抹柔情,指尖轻触屏幕回复,【只只加油。】
“失陪了,我得去见证我妻子的耀眼时刻。”
雷声响起刹那,裴樾舟听见自己精心构筑的欲望之城正在地基处开裂。
……
舞台灯亮,观众席被昏暗覆盖。
霍司律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一旁。
任菁菁时不时凑近涂腾,轻声笑语,那模样,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他紧攥着扶手,指节泛白,表面却仍维持着矜贵优雅,一定要弄清楚这个涂腾到底是什么来路 !
一个小摊贩妄想攀高枝,跨阶级,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安静一点!”霍司律故作烦躁地拍了拍女孩儿的手臂。
任菁菁偏头看他,“我很大声吗?”
“你说呢?没看到大家都在盯着你看吗?还有!”
霍司律突然捏住她的后脖领子,将她拽到自己面前,“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知道跟男人保持距离吗?随随便便就跟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走近,像什么话。”
任菁菁看着他紧蹙的眉峰,眨了眨眼,“保持距离?那你现在在干嘛?”
余光瞥见这一幕的涂腾,琥珀色瞳孔闪了闪,又迅速将视线移开,只是手中的彩色糖纸被用力揉捏成一团。
霍司律显然被她的话噎住,沉顿了三秒,猛地松开手,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看着台上表演。
追光灯劈开黑暗的刹那,琵琶弦像一滴水落在青玉盘上。
十二位舞者自云纹屏风后旋出,月白纱衣缀着的珍珠流苏在空气里划出银河。
盛怀安落座于后台隐匿的昏暗里。
他望着舞台两侧的敦煌飞天浮雕,拇指无意识摩挲婚戒内圈的刻痕。
深邃目光紧紧锁定右起第三个身影,安姩扬起的水袖正扫过领舞姑娘鬓边的金步摇。
“盛书记,要给您换到前排吗?”楚瀚附耳询问。
“不用,这里就挺好。”盛怀安抬手示意。
舞台忽然暗转。
编钟声里,安姩独自从莲花灯阵中升起。
琵琶声急雨般砸下来,安姩的披帛在鼓风机里卷成流云。
坐在前排的裴樾舟,目光追着她旋到台前,突然对上一双眼睛。
幕布后阴影里的男人将婚戒抵在下唇,檀木椅背上的手指正随节拍叩击看不见的权柄。
裴樾舟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韩熙载夜宴图》,此刻他成了画中窥视乐伎的宾客,而黑暗里坐着执笔的顾闳中。
掌声雷动时,盛怀安的拇指停在戒面凸起的纹路上。
他看见穿着昂贵定制西装的男人走向后台通道,身形略显落寞,皮鞋踩过青砖上未干的水渍。
如此急功近利,跟他父亲裴康比还是差远了。
他只是稍稍动了动手指,他便承受不住。
掌声潮水般漫过观众席时,盛怀安挺拔如松的身影已经站在侧幕的阴影里。
安姩谢幕的背影被追光镀了层金边,汗湿的后颈粘着几缕碎发。
他刚拿出手帕,就看见她突然转身,提着裙摆径直扑进他怀里。
“我今天表现怎么样?好不好?”
男人带着薄茧的拇指抚过她眉梢,金粉在昏暗下簌簌落下,“方才谢幕时手在抖?”
“你看出来了?”安姩仰起脸,发髻间的碎发扫过他的喉结,“评审席坐着李砚卿老师呢,紧张死了。”
“紧张什么,你跳得很棒。”
他单手搂住汗津津的人,另一只手去够化妆台上的包包。
两人走出礼堂,扑面而来的是裹挟着雨水的凉意。
停车场最后两级台阶漫成微型瀑布,车辆停在不远处,雨水肆意地流淌,地面早已积起了深深的水洼。
盛怀安没有丝毫犹豫,转过身,微微下蹲,轻声说道:“上来,雨太大,别弄湿了脚。”
安姩愣了一瞬,随即便嘴角含笑,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脖颈,伏上了他的背。
“谢谢老公……”安姩笑着把雨伞往后倾,伞沿雨帘堪堪停在他挺括的衬衫领口上方三寸。
温柔似水的话语像阵清风,抚过耳廓又离开了。
夜幕之下,男人身影一顿,这声“老公”叫得太突然,心里的弦像被人狠狠拨动,晕开一圈圈涟漪。
盛怀安偏过头,温热唇瓣刚好触碰到她的侧脸。
“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安姩眼里藏着笑意,端方正经模样,“没什么呀,快走啦,雨好大。”
盛怀安低低轻笑,顺带捏了捏她紧致有型的臀部,“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安姩唇边的笑意藏不住了,“白灼基围虾。”
二十米外的楚瀚小跑着撑开黑伞,车灯刺破雨幕的刹那,她腕间的羊脂玉镯正巧撞响他胸口第三颗纽扣。
回到家,安姩第一时间钻进浴室卸妆、洗澡。洗干净出来时,一楼餐厅的白灼基围虾正在冒着热气。
盛怀安穿着舒适的居家服,手袖挽起,正在认真调味蘸汁儿。
抬眸看见下楼的女孩儿,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尝尝,不喜欢我再重新给你调配。”
安姩快步走过去,张嘴轻抿了一下他递过来的筷子,立刻竖起大拇指。
“好吃的,我很喜欢。”
说完便拉开椅子坐下,吃得欢快,入口鲜甜的基围虾,她怎么都吃不腻。
有人吃虾,那自然有人剥虾。
当盛怀安剥完最后一只虾时,手机嗡嗡震动两声。
他抽出湿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机,楚瀚的短信在屏幕上亮起。
【举报材料已查证为伪造,裴氏集团涉嫌多项违法犯罪行为……已被逮捕……】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怎么了?”安姩往男人嘴里塞了一只虾。
盛怀安抓住她正准备收回的手亲了亲,“雨过天晴,明天是个好天气,想好去哪儿玩了吗?”
“我想去陪陪外公。”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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