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把青石巷冲洗得发亮,涂腾衬衣下摆扫过潮湿的砖墙,溅起的水珠在裤管洇出深色痕迹。
时间不到七点,大马路上没什么行人,他打车来到任菁菁居住小区门口。
下车后一阵风似的刮了进去,他时间很紧,要在八点之前跟菁菁解释清楚,然后再赶去医院。
跑到任菁菁家门口一口气没有喘,按下门铃之际,喉咙突然发紧,慌乱的情绪紧紧包裹着他。
如果解释不好,她真的生气了,那他真的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门铃响了好几遍,屋内没有任何动静,涂腾开始焦躁难耐,慌乱地敲门。
“菁菁,你在里面吗?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
“菁菁,你开开门,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不理我,我做错事情了,我病糊涂了,对不起,你开开门好不好?”
“菁菁,你让我看看你,我想知道你好不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看一眼就走。”
涂腾浑身紧绷着,一股脑地说了很多,屋内始终没有回应,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他是真的怕了。
“菁菁,我知道你在里面,求求你开门,跟我说说话。”
好在这一层仅有一户人家,他如此大声说话也不用担心打扰到其他人。
涂腾俯首抵住门,继续低语着,“菁菁,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样欺负你,你开门打我骂我,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随便打骂都可以吗?”任菁菁的声音像是裹着晨雾从身后飘过来。
听到声音的涂腾猛然回头,下意识迈步上前,却在踏出半步时又缓缓收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垂着罚站,等待批评。
少女薄荷绿的开衫下摆扫过装早餐的牛皮纸袋,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像是刚从氤氲着蒸汽的早点铺子穿过半个城市回来。
逃离那方旖旎后,她第一时间去到药店买来避孕药服下。
然后开着车在家附近转了很多圈,她脑子很乱,身体还很累,泛着丝丝疼痛。
回家之前她走进最喜欢的那家早餐店,把自己爱吃的品类都点了一遍。
先吃饱饭再想其他吧,饿着肚子没办法思考。
菁菁上下扫了他一眼,神色淡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吃早饭了吗?”
她问得脆生生。
昨天一天没进食,还发烧,此刻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嘴唇尤其干燥,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没有……”涂腾此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任菁菁走到他面前,打开门,侧目看他,“进来吧,我买的东西有点多,一个人吃不完。”
涂腾点点头,跟了进去。
见她光着脚走到餐桌前将东西放下,他下意识张嘴提醒,“先洗手再吃。”
说完后呼吸停顿了几秒,好似在等待着面前姑娘的宣判。
任菁菁直愣愣盯着他看了一眼,转身走进洗手间。
洗到一半发现他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问:“你提醒我洗手,自己不洗吗?”
涂腾迅速反应过来,“洗,要洗的。”
洗完手,俩人面对面入座。
“虾仁烧卖要凉了。”任菁菁将豆浆倒进骨瓷杯,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表情。
涂腾盯着自己面前那碗酒酿圆子,桂花蜜在汤匙搅动下旋出细小涡流。
他记得之前跟她说起过童年巷口的甜酒酿,此刻瓷碗边缘的鎏金花纹却像道囚住月亮的栅栏。
“昨晚我……”汤匙撞在碗沿发出清越的颤音。
“食不言。”女孩儿轻声提醒,腕间山茶花手链在晨光里晃出细碎光斑。
她夹起最后一只烧卖时,蟹黄油顺着指尖滴落在亚麻桌布上,晕开琥珀色的圆点。
涂腾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杯沿。
诊室里握惯手术刀的手此刻正在餐桌上演着拙劣默剧,他想说医生的职业道德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想说自己住的老公寓配不上她衣角掠过的香根草气息,最后却只是盯着她耳尖被晨光染成半透明的细小绒毛。
落地窗外传来环卫车碾过积水路面的声响,任菁菁忽然起身去够调味罐。
涂腾看见她后腰处有块硬币大小的淤青,是昨夜被他掐着腰按出来的。
晨风掀起蕾丝窗帘的瞬间,他瞥见她喉间极轻地滚动了一下——是咽下了那句呼之欲出的诘问,还是昨夜被他咬破舌尖渗出的血?
吃完早餐,任菁菁留下一句,“走时帮我把垃圾带走”,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卧室。
好在今日课程在下午,上午抓紧时间补补觉。
涂腾盯着掩上的房门,微微松了口气,随即迅速将桌面收拾干净,拎着垃圾出门前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卧室门,直到时间真的快要来不及才关门离去。
*
九月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练功房窗台上。
安姩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抖,练功房的空调冷风掠过汗湿的脖颈,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镜子里映出她绯红的脸颊,水袖还缠在臂弯,方才练习的《踏歌》动作凝固在某个未完成的弧度。
“您是说...中秋晚会?文化部艺术司?国家舞剧院?”
她又确认了一遍,声音像浸在蜜糖罐子里的青梅,酸甜的雀跃在尾音里轻轻跳跃。
“是的没错,安姩同学未来可期啊。”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脚尖都不自觉地踮起,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挂掉电话时阳光正斜斜穿过玻璃幕墙,把满墙的舞蹈摄影剪成流动的金箔。
她抓起搭在把杆上的浅碧色纱衣转了个圈,衣袂扫过镜面时惊起一片粼粼波光。
储物柜最深处那本磨毛了边角的演出日志突然变得滚烫,扉页上题写的“愿做惊鸿照影来”正在发烫。
看了眼窗外金灿灿的银杏叶,她立刻收拾好东西往楼下跑,这个好消息她迫不及待想要跟好朋友分享。
来到舞美楼,刚迈上楼梯,抬眼便看见任菁菁扶着墙,姿势怪异的走下来。
“菁菁,你怎么了?”安姩走上前去扶她。
看见她,任菁菁面色一喜,“小姩,你来得真及时,我正要去找你呢。”
“你哪儿受伤了,走路都不利索了。”
安姩此刻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听着好朋友一本正经地关心自己,任菁菁突然觉得有些臊得慌。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我待会儿就长话短说告诉你事情原委,但是,你听完后不许打趣我。”
安姩盯着她泛红的脸颊突然好奇起来,“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打趣你,所以,什么事啊?”
她竖起耳朵往旁边凑了凑。
任菁菁正要开口,包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远在国外出差的霍司律发来的消息。
【菁菁,我过两天回来,想要什么礼物?】
看着这条消息,女孩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回复道:【谢谢你啊,但别给我送礼物了,你之前送的礼物我一并打包送回霍家了。】
对面秒回,【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还有,你也别追我了,我跟别的男人睡了,以后见面了我还管你叫叔,你也可以管我叫妹。】
点击发送后,她将手机设置为静音模式,扔进包包里,挽着安姩继续往前走。
“——以后见面了我还管你叫叔,你也可以管我叫妹。”新消息提示音在死寂的会议室格外清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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