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安忽然将人拢进阴影里,喉间震颤着经年累月的叹息:
“那些年被压力碾碎的夜晚,我都是靠听你练功时的录音来入睡的。别人不知,你是我晨昏定省的信仰。”
安姩泪如雨下。
男人温柔吻去她眼睫上的泪水,嗓音沙哑:“不哭。守护你长大,我从不觉得苦,我比你更早拥有你的岁月,那些年,是我偷来的光阴。是我这个腐朽的旧瓷器,硬要缠上新烧的秘色瓷……”
未尽的话语被安姩用吻封缄,咸涩的泪在唇齿间酿成苦酒。
安姩忽然发狠般咬破他下唇,“那就把我烧进你的裂纹里!用我的骨血当釉料,拿我的年岁作窑柴。”
盛怀安脊骨间荡开连绵的颤栗,闭眼反被动为主动。
“爱你如宪法不可违……”温柔缱绻的尾音消失在女孩耳后的碎发里,台灯突然暗了一瞬。
衣物散落满地。
空气里浮动着融化的甜蜜气息,男人的指节正顺着安姩脊线游走。
她垂落的发丝浸着银辉,随腰肢轻旋荡开细碎光晕,恍若古老典籍中走出的月下灵魅。
盛怀安平躺在被窝里,喉结随她俯身的弧度滑动,分明嗅到风铃草浴液的幽香混着心跳的咸涩。
纵使此刻,卿欲揽尽九天星斗垂野,他必当劈云为阶,为卿攀摘。
安姩的手掌抵住他胸口战栗的刹那,窗外银杏正簌簌抖落满树星子。
而他们跌进属于人间的灯火里。
*
街头巷尾的彩旗仍在金风里簌簌翻卷,重阳的茱萸香已悄然爬上窗棂。
两家长辈首次会面的日子。
盛怀安带着安姩从家提前出发。
听松阁宴会厅的落地窗将暮色裁成金箔。
红旗国礼缓缓停在正门口,后座车门打开,盛怀安牵着安姩迈步而下。
门店经理在第三级汉白玉台阶前躬身上前。
“盛书记,春涧松风间已备好茶席。”
“好。”盛怀安轻点颔首。
六名茶艺师沿回廊垂手而立,青瓷盏底与茶盘相碰的脆响,随着来客脚步次第绽放。
盛怀安略侧身,让过廊下鸟笼里扑棱的画眉,左手扶在安姩腰后,隔开迎面而来的侍应生。
却在转角处瞧见站在茶楼廊檐下的霍司律,竹帘在他冷峻的面容投下细密阴影。
“诶,那不是……”
安姩话音未落便看见霍司律身后穿雾蓝套装的女子——林烬雪发间别着珍珠发卡,倒映着茶楼檐角悬挂的铜铃。
霍司律往前半步挡住穿堂风之时,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俩人,面露惊讶,随即下意识拉着林烬雪上前打招呼。
“盛书记,您这是抽空陪嫂子喝茶?”
盛怀安唇角微扬,“还有两家的长辈。”
“巧了,我们也是。”说完,他低头在林烬雪耳畔轻声介绍,“这位是盛书记,你肯定认得,这位是……”
“盛太太,我们都互加了微信。”林烬雪笑着截断他的话。
霍司律眉稍轻挑,并未觉得诧异。
“重阳宜饮白毫银针。”盛怀安的视线漫不经心扫过二人身上。
“霍总倒是会挑地方,听松阁的陈皮普洱...”他故意拖长尾音,“最配秋燥。”
盛怀安的话,惊得林烬雪猛然抬头,耳坠晃碎一地霞光。
安姩将驼色披肩拢紧些,朝她弯起眉眼:“林老师的丝巾颜色真好,像栖霞山的枫叶。”
林烬雪笑着对安姩眨了眨眼。
见此一幕,霍司律的喉结动了动。
“上个月的西山调研,见着几株晚开的桂树。”盛怀安难得含笑看着霍司律,“你说这是逆天时,还是...”
“盛书记,您这又是在打什么禅机?”霍司律听得直皱眉。
老干部总爱用哑谜说话,若没有七窍玲珑心肠,怕是参不透其中机锋。
“不过是想起农业部的同志说,错过花期的作物总要人工补光。”盛怀安抬手替安姩捋了捋发丝。
见对方跟木头一样不为所动,盛怀安又继续道:
“白毫银针讲究明前采摘,等霜降后,再好的茶树也只能做红茶了。”
霍司律换了个站姿,低头在身旁的女孩耳边轻声问:“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耳边呼来的灼热惊得林烬雪浑身紧绷,发卡也不知何时松了,一缕黑发垂在颈侧。
安姩见状从手包里摸珍珠发卡放在林烬雪手中,轻声说:“林老师,今年栖霞山的枫叶红得特别早,你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言罢,盛怀安牵着安姩继续往前走。
擦肩时他拍了拍霍司律肩头:“昨天看气象预报,今晚有霜。”
穿堂风卷着霍司律的呢喃:“不是,这夫妻俩干嘛呢?打哑谜上瘾了?他们平常就这样交流的吗?”
推开包间门,紫铜香炉正吐出第一缕青烟。
盛怀安环顾了一圈茶室的陈设,确认符合他的预期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拿镊子转了下茶碗,杯子上那些冰裂纹刚好把外头的竹影切成碎片。
安姩从进来后便被这里的精心布置给惊艳了一把。
半月前定制的象牙色软缎正温柔吞噬着桌椅的所有棱角。
突然想起昨晚他批文件时说:“茶席如棋局,落子当在客人入座前。”
盛怀安在明式圈椅里含笑看着她,深色西装在扶手处压出漫不经心的褶皱。
“只只。”
“嗯?”安姩抬头,眼底蓄着两泓将溢未溢的月光。
“过来。”男人曲起指节叩了叩案几。
安姩移步到他身旁,抬眸望着自动调节角度的百叶窗轻笑:“连光照角度都算进去了,你也太细心了。”
她伸手去抚他的后颈,触到温莎结下微微隆起的颈椎骨,“这套待客之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接见老丈人方面很有经验呢。”
盛怀安扣住她手腕将人带到身侧,指腹划过她腕间羊脂玉镯。
“从发梢到指根,从心到身,哪一寸不是全新奉到你手中的。”
他忽然朝电梯方向抬了抬下巴,眼底的笑意比琉璃盏里的茶汤还清透,“他们来了。”
电梯厅传来细微脚步声,安姩看见他解开西装单扣的动作行云流水。
他起身时顺手将茶席上的建盏顺时针转了三度,釉面冰裂纹恰好截住窗外投进的秋阳。
檀木门枢碾过沉香,盛怀安已立身在青石阶前。
雕花棂格漏下的碎金里,他瞥见安译川鸦青衣衫一角。
“爸。”
安译川跨过门槛时,眼尾的褶皱层层漾开,“好。”
冷祁连的乌木杖刚触到阶前苍苔,盛怀安已稳稳托住他的小臂:“外公当心台阶。”
冷祁连布满岁月痕迹的眼角堆起笑纹,苍劲的手掌落在拐杖龙首处摩挲两下。
“倒比玉竹还贴心。”
安姩立在父亲投下的阴影中,乖巧唤了声:“爸爸。”
“诶。”安译川慈爱地揉了揉女儿的发顶。
盛怀安目光掠过父母舒展的眉宇,温和一笑。
“爸妈,当心门槛。”他右手撩开绣着茱萸纹的帘子。
半月前在办公室让楚瀚安排会面坐标,以及登门拜访二位长辈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
整整两周时间,他将这场横跨三代人的会面捂得密不透风。
从茶室陈设,到帮冷老爷子找寻勐海茶厂改制前茶,他像布棋局般推演着每个细节,偏生对至亲之人守口如瓶。
直至会面前一天才将此事告诉父母。
黎慧安收到消息时,嗔怪裹在惊喜里,眼尾漾起细细的笑纹。
“你这孩子,都不提前说一声,害我和你爸什么都没准备。”黎慧安笑着故意抖了抖素色旗袍下摆,“看我这身家常打扮,倒显得不重视了。”
盛国昌满脸笑意,“儿子办事还需我们提前准备什么?把自己收拾妥当过来就足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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