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柬的脑子里轰然一声，一片空白。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涌上了头顶。
陆准，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将如此隐秘的事情公之于众。
这哪里是质问。
这分明是在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整个北海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齐刷刷地扎在了王柬的身上。
有震惊，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王柬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王大人是想不起来了吗？”
陆准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王柬的心上。
“要不要本王帮你回忆回忆？”
“你，你血口喷人！”
王柬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指着陆准，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这是构陷朝廷命官，你这是公报私仇！”
“本官，本官要到陛下面前告你御状！”
他试图用自己吏部侍郎的身份来压制陆准。
然而，他面对的是一个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疯子。
“告御状？”
陆准笑了，笑得无比轻蔑。
“好啊，本王等着。”
他拿起另一本账册，看都懒得再看王柬一眼。
“户部右侍郎，李伟。”
“太和四年，以你小妾娘家侄子的名义在四海钱庄放贷三十万两。”
“利滚利，一年下来光是利钱就收了不下十万两。”
“李大人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本王很好奇，你那点俸禄是怎么攒出这三十万两本金的？”
那名叫李伟的官员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他的脸色比冰面还要惨白。
“还有你，兵部主事张谦。”
“还有你，工部员外郎赵松。”
陆准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在念一首催命的诗。
他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一个官员面如死灰。
他每揭开一笔烂账，就有一片官员摇摇欲坠。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被他点到名字的南方世家官员竟然多达十几人。
这些人都是王柬的党羽，是南方世家在京城的中坚力量。
此刻，他们一个个都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无所遁形。
冰面上，柳如烟呆呆地看着御座上那个如同神魔一般的男人。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要被冻结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估他了。
可现在她才发现，她对陆准的了解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这个男人，他的手段、他的心机，已经超出了她所有能够想象的范畴。
美人计？
旧情复燃？
柳如烟的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在这样的男人面前，她那点引以为傲的美貌和才情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陆准，你够了！”
王柬终于忍无可忍。
他从地上爬起来，状若疯癫。
“你以为你拿着几本不明来路的破账本就能给我们定罪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们是朝廷命官，是陛下亲封的臣子！”
“你想动我们就要拿出真凭实据！”
“没有证据你就是污蔑，是诽谤！”
他身后的那些官员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附和起来。
“没错，拿出证据来！”
“没有证据我们不服！”
“你这是滥用职权，我等要联名上奏弹劾你！”
他们试图用朝廷的规矩来做最后的抵抗。
“证据？”
陆准的脸上露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容。
他拍了拍手。
“来人，把人证给各位大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十几名身穿锦衣、看起来像是商贾掌柜的人被一队铁卫从外面押了进来。
王柬看到为首的那个人，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通源钱庄的大掌柜，也是他的心腹。
“王大人，别来无恙啊。”
陆准拿起通源钱庄的账本，慢悠悠地走到王柬面前。
“这位，你应该认识吧？”
“要不要让他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那二十万两银子是怎么存进他钱庄的？”
王柬看着大掌柜那张面如死灰的脸，感觉天旋地转。
他知道他完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不，不……”
他嘴里发出绝望的嘶吼。
然后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直接昏死过去。
他身后的那些官员看到这一幕更是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一个个瘫在地上，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准没有再理会这些已经吓破了胆的废物。
他转身走回御座坐下。
然后，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柳家所在的那个暖棚。
柳承志感受到他的目光，浑身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本王今日不是来杀人的。”
陆准的声音重新变得云淡风轻。
“本王只是想跟各位做一笔生意。”
他指着那堆积如山的账本，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这些账本，本王可以一把火烧了。”
“今天发生的事，本王也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但是，你们得拿出点诚意来。”
“国库空虚，边关吃紧，本王最近手头有点紧。”
“你们这些年吃得盆满钵满，也该为国分忧、为君分劳了。”
“本王也不多要。”
“每个人就罚你们十年俸禄充入军饷吧。”
“你们可有异议？”
每个人罚十年俸禄。
这句话轻飘飘地从陆准的嘴里说出来，却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在场所有南方世家官员的心头。
十年俸禄。
对于他们这些早就习惯了中饱私囊、日进斗金的人来说，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绝对是割肉放血、痛彻心扉。
可是，他们有得选吗？
看看地上那个还在昏迷不醒的王柬。
看看那些被押上来的钱庄掌柜。
人证物证俱在。
陆准已经把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给钱活命。
不给钱，那就不仅仅是丢官罢职那么简单了，恐怕连身家性命都难保全。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暖棚里，那些平日里在朝堂之上巧舌如簧的官员们此刻一个个都成了哑巴。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挣扎、不甘和恐惧。
陆准也不催促。
他只是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杯中的热气。
他在等。
等这群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想明白自己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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