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娅玲提着包的手紧了紧，她缓缓将几缕散落的发丝挽至耳后，强装镇定道：“你爸他......就是今天开始生的病啊。”
陆明远下颌紧绷，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刘娅玲心头一跳，心里叫苦不迭，她这儿子自小观察力就比常人好，小时候就什么事都瞒不住他。
如今又去了部队几年，只怕更是瞒不住。
算了，看穿就看穿吧。
反正她就是死咬不松口，看他能怎么办！
她舔舔嘴唇，假意斥责道：“明远，你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妈还会骗你？”
陆明远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妈，您知道的，我在部队这几年，学的就是这些，您觉得，您能瞒得住我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刘娅玲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即又瞪大眼睛，提高音量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你爸就是今天病的，我干嘛要骗你？”
陆明远向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将刘娅玲完全笼罩，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该承担起我的责任，家里的事，我有权知道。”
刘娅玲完全被他的话怔住，霎时心里又酸又涩。
她不愿意告诉陆明远，完全是出于父母对孩子的爱护之心，不愿让孩子担心。
却忽视了孩子也有关心父母的权利。
她只觉心中一股暖流涌过，冲的眼圈微微发红，声音也有点哽咽，“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你爸他......”
“爸不想让您告诉我，对吧？”
刘娅玲点点头。
陆明远深吸一口气，随即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妈，咱们是一家人，有任何事，我们都该一起面对。”
刘娅玲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犹豫片刻后，缓缓说道：“你爸他......断断续续病了差不多一年多了，去医院检查，说是心脏有些问题，你也知道你爸的性子，一辈子好强，不喜欢麻烦人，所以......”
“所以你们就瞒着不告诉我？”
陆明远低声道，黑色的瞳孔中看不出情绪。
不知怎地，在他的气势下，刘娅玲竟发现自己有一丝心虚。
她微微别过头，嗫嚅着：“你爸说.....你现在正处于关键时期，不能耽搁你。”
何为“关键时期”，在场的人都懂。
无非就是想让陆明远往更高处走。
当年，是陆臻东亲手在调令上盖章，让陆明远前往深城部队。
除了想让他尽快走出亲哥去世的伤痛之外，为的就是磨练他的心性，扛起陆家的担子。
毕竟，他是陆家仅剩的儿子。
所以现在，哪怕陆臻东自己病了，他也不愿拖儿子的后腿。
陆明远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一边埋怨陆父的任性，一边暗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都回来几天了，他竟没有注意到丝毫的不对劲儿。
若不是今天陆父突然昏倒，不知道他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就在他满心懊悔的时候。
急救室的门开了。
陆明远瞬间回神，立刻走上前去问道：“医生，我爸情况怎么样？”
雷富华取下口罩，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就是陆师长的儿子？”
察觉到他目光中的打探之意，陆明远瞬间警惕起来。
见他不说话，雷富华在心里笑了笑。
这一年多来，他作为陆臻东的管床医生，对陆家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尤记得陆师长说这孩子心思重，他今天算是领教了。
不过这孩子也确实如陆师长说的那般，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
怕气氛尴尬，他雷富华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先自我介绍道：“我姓雷，是你爸这一年多以来的管床医生。”
陆明远随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雷医生，我爸现在情况如何？”
“挺好的，你们及时护住了心脉，还送来的很及时。”
刘娅玲松了一口气，追问道：“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雷富华如实回答：“这个说不准，要看陆师长的恢复情况。”
紧接着，他的神色严肃起来，“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上次陆师长出院的时候，明明已经恢复的挺不错，这次为什么会突然加重呢？”
“你们谁刺激到了他吗？”
陆明远瞳孔一缩，若说“刺激”，恐怕没什么比他绝嗣的事更刺激的了。
但为何陆父当时好好的呢？
刘娅玲也很吃惊，因为陆臻东完全没有表现出对这事的在乎。
甚至私下里还劝她看开一点。
没想到，最看不开的人竟然是他。
......
特护病房。
陆臻东一睁眼，首先看见的便是双膝跪在他床边的陆明远。
他眉心微蹙，问道：“明远，你跪着干嘛？你妈他们呢？”
陆明远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会跪着，只是轻声说，“妈和阿宁回家拿你住院用的东西。”
知子莫若父，见他这副样子，陆臻东哪有不懂的？
他身体虚弱地倚在床头，叹了一口气，问道：“你都知道了？”
陆明远低着头，沉默以对。
陆臻东试图宽慰：“哎，无妨，不过是些老毛病罢了……”
“爸，你是不是对我绝嗣的事耿耿于怀？”陆明远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陆臻东，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陆臻东神色一凛，随即面色如常地反驳道：“谁说的？这事我早看开了！都跟你说了我这是老毛病，你瞎想什么呢？”
见陆父还想隐瞒，陆明远心中苦涩，他膝行上前，握住陆父的手：“爸，我能活下来，已经是很幸运了，再说我们有小枫，我和阿宁都把他当亲生孩子，我们一样能过好日子，您别想太多。”
闻言，陆臻东的嘴唇轻颤了两下。
片刻后，他攥紧了陆明远的手问道：“明远，你怪我吗？”
若不是他非要履行承诺，让陆明远娶许宁，或许就没有这些事。
他的儿子，就可以做一个正常的男人。
陆明远摇头，满目愧疚。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爸，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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