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虞昇打电话给沈莫休,想要询问他什么情况,电话拨了两遍,那边始终无人接听。
他只好去吩咐下属分头找人,自己则是按照直觉选择了一条路找去。
小安安抱紧自己的小挎包走在马路上,小心翼翼地避过地上没扫干净的积雪。
脚上的小恐龙拖鞋也是好心叔叔给他换的,踩着像云朵一样轻,小安安不想让鞋子沾上一点脏污。
他把花朵玩偶抓在手里,像哄小宝宝那样说: “翠花妹妹别怕,我把你抱着就不冷了,你不要难过,我会重新给你找一个刀疤弟弟的……阿嚏——”
小安安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旁边的灌木丛里突然窜出一只狸花猫,把他吓了一跳。
“呼——吓死了,还好不是坏狗狗。”他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上次草丛里窜出来一只坏狗狗,把他好不容易讨来的饭都抢走了,自己才吃了一口!
小安安浑身都在打哆嗦,牙齿上下打颤。
尽管已经很小心地避开路上的积雪,但是他的小恐龙棉拖鞋还是不可避免地打湿了,现在沉甸甸地套在他的脚上,小安安趁着鞋子还没彻底湿透,干脆把他脱了抱在怀里,自己踩着棉袜走在路上。
可是很快棉袜也湿了,小安安难过极了,他没能保护好好心叔叔给他的礼物。
他最后把棉袜也脱了放到挎包里,露出生满冻疮的一双小脚丫踩在石子路上。
虽然很冷,但是他一向穿惯了漏脚趾的单鞋,打赤脚也不是不能忍受,而且到后面双脚已经被冻得没了知觉,小安安就觉得一点都不难受了。
他可勇敢了!这么一点小小的困难是不会打倒他滴~
小安安找不到回福利院的路,但是他一点也不害怕,现在还没到晚上,只要有小饭盆在,他就可以靠乞讨获得食物,只是晚上可能又要睡在垃圾堆里了……
小安安叹了口气,好心叔叔送给他的衣服看来没办法保护了,希望晚上的垃圾桶不要太臭吧。
小安安一路来到别墅区中央的公园,这里的积雪没有人打扫,他光脚踩在上面,不小心就会被雪下的石子硌到。
小安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脑袋好像晕晕的,他不会又生病了吧?
“哎呀,”小安安懊悔地和自己说话,“现在不能生病,还没有找到睡觉的地方呢!”
之前生病都是睡一觉就好了,可是这里连个垃圾桶都找不到。
沈莫休在别墅外找了一圈,终于在雪地里看到了一串小脚印,他一路来到了公园,就见霸虎正趴在小安安脚边“汪汪”叫着。
也不知道霸虎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小安安不怕可爱的小比熊,因为抢他饭的是一只邪恶大黄狗,那种史黄色的狗最有心机了!小比熊才不会和他抢饭吃呢。
他的注意力都被霸虎吸引了,连晕乎乎的脑袋也清醒了过来。
沈莫休刚要抬步过去,却发觉秦虞昇正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沈莫休读懂了秦虞昇眼中的询问之意。
但是他现在不想多说,只想把安安抱回到温暖的地方。
秦虞昇和他一起走到安安身边,小比熊从他脚边跳开,两人这才看到小安安露在外面的一双红肿小脚丫。
沈莫休把那块雨花石递到小安安面前,小团子惊喜道: “刀疤弟弟!”
小安安看到好心叔叔过来,高兴了一下,但是在看到秦虞昇的时候又露出胆怯的表情。
秦虞昇虽然不明白儿子怎么会突然变回小时候的模样,但是看到他这副惨兮兮的小模样,心里已经疼了大半。
他过来想要伸手把孩子抱起来,目光却触及到他眼中的害怕与抗拒。
“我来吧。”沈莫休说着,将雨花石放回小挎包里,把小安安从地上抱了起来。
“叔叔要把衣服拿回去吗?”
沈莫休将人抱稳,不解: “什么?”
“对不起,我把叔叔的鞋子和袜子弄脏了……”
小安安有点害怕会被好心叔叔讨厌,这是对他最好的人了,小安安不想被他当做坏孩子。
沈莫休摸着他的小脑袋想要安慰一番,却发现小家伙额头滚烫。
小安安一张小脸原本就是红扑扑的,发烧了也看不出来,摸上去才知道人都要被烧冒烟了。
“安安发烧了。”
秦虞昇心脏一揪,也摸了下小安安的额头: “先带他去医院。”
两人快步跑到车里,霸虎一蹦一跳跟了上去。
小安安迷迷糊糊地被带到了医院,最后躺在病床上,小脑袋瓜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呢,脑袋上就被扎了一针。
小安安眼睛烧到睁不开,想伸手去摸额头,小手却被秦虞昇按住了。
“安安别动,医生在给你打针。”
小安安以为是要像院长伯伯一样打他,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不要,不要打我!”
他用力踢蹬着一双小脚,胳膊使劲地抽出来挡住自己的额头。
在秦虞昇印象里,小时候的安安一向乖巧听话,没想到现在的儿子突然来这一出,一个没防住让他碰掉了额头上的吊针。
尖锐的针头在小安安额头上划拉了一下,一条血迹很快出现。
小安安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感觉到脑袋上痛痛的,肯定是被打了!因为安安把叔叔的衣服和鞋子都弄脏了,叔叔肯定已经讨厌安安了!
“不要打我,我再也不敢了,叔叔对不起!”小安安难过极了,比讨不到饭饿一整夜肚子还难过。
好不容易有叔叔愿意对他好,但是他没有保护好叔叔的东西,还让叔叔讨厌了,呜呜呜,小安安心里也痛痛的,比脑袋上的伤还要痛。
小安安终于难过地哭了,冬夜睡在垃圾桶里他没有哭,讨不到饭饿肚子他没有哭,小手小脚上的冻疮发痒化脓他都没有哭,就连光脚走在雪地里他也坚强地给自己打气,现在被好心叔叔讨厌,他却不受控制地哭了出来。
“呜呜呜……叔叔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打我了,好痛啊呜呜呜……”
小安安意识混乱,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被院长伯伯拿棍棒打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背上和腿上都好痛。
秦虞昇和沈莫休听着安安的哭声,感觉心脏被重重打了一拳,痛感传到四肢百骸。
沈莫休温声安抚他: “安安别怕,叔叔没有讨厌你,以后没人会打安安。”
小安安双眼紧闭,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又哭了一会儿后,终于彻底昏睡了过去。
护士重新给他扎针打好吊瓶。
沈莫休用热毛巾给他擦擦脏兮兮的小脸,和秦虞昇说: “这是上一世的安安。”
秦虞昇试图用他的唯物史观去理解这句话,两分钟后,他放弃了头脑风暴。
林乔得知安安发烧进了医院,不顾所有人的劝阻找了过来。
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安安,眼泪夺眶而出。
“安安!”他将人抱在怀里,噩梦里一个人在福利院艰难成长的儿子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林乔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一样地疼。
他泣不成声道: “对不起,是爸爸没有保护好你,安安,对不起。”
他不敢用力去抱床上小小的人儿,因为心怀愧疚,因为害怕把安安的身体碰疼。
秦虞昇扶住摇摇欲坠的林乔,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扇了一巴掌。
“你为什么没找到安安?!你不是很能耐吗?安安一个人流浪,在福利院被虐待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秦虞昇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但很快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
“对!上一世我死在那间出租屋,安安变成孤儿了!”
“而你,整天就只知道浑浑噩噩度日,自己儿子在外当小乞丐都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
林乔字字泣血,控诉着秦虞昇的罪行。
“我死就死了,安安那么小一个孩子,被送到福利院里,被大孩子欺负被院长毒打,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饭,大冬天睡在垃圾桶里,挨家挨户去讨吃的,你堂堂秦董事是怎么忍心让他经历这些的?!”
秦虞昇脑子乱成一团,光是听林乔说的这些就心脏疼到发麻。
沈莫休心里也是痛极了,安安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才换来这一世的幸福美满,这条路,他走了太久太久。
小安安躺在病床上,红扑扑的小脸冒着热气。
他的双手双脚被冻得厉害,有些地方甚至都化脓了,医生暗自感叹了一番豪门家的小少爷居然还能被冻伤成这样,手上轻柔地给他处理上药。
双手双脚都被纱布缠绕着,像四个小沙包,看起来可怜极了。
夜里小安安终于退烧清醒了过来。
林乔把他抱在怀里,不时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
小安安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早上晕倒的叔叔现在和他躺到了一起。
哎?我怎么还没有被赶回福利院呀?
他被圈在林乔怀里一动不敢动,只能不解地拿眼睛偷偷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在一个灯光明亮的卧室里,房间的打扮充满了童趣,小沙发上有好几只小恐龙抱枕,墙壁上有蓝天和白云,窗帘上还印有绿色小恐龙的图案。
这是这一世的林知安小时候的儿童房,一切都是他自己提议的,现在的小安安看着这些装饰,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小安安喜欢可爱的绿色小恐龙!
林乔小心观察着儿子的反应,看见他眼里的欢喜,偷偷松了口气,也跟着露出个笑。
“安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安安偷偷抬眼和林乔对视,小小声说: “手痒痒的。”
他还不会撒谎,手上的冻疮上药后就是痒痒的,其实连小脚丫也痒,但是他不好意思说,害怕又被嫌弃。
林乔把被子掀开,看到小安安在自己挠伤口,手上脚上的纱布都被他蹭得乱七八糟。
林乔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心疼,柔声道: “爸爸去给你拿药来,安安先乖乖地躺在床上,这次可不能乱跑了哦。”
他揉揉儿子的小脑袋,下床走了出去。
小安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小嘴张成了“O”型。
“爸爸?”
林乔开门出去,就见秦虞昇手足无措地站立在门外,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他掐了一把秦虞昇胳膊: “你去把安安的药拿来。”
秦虞昇本来就长得凶,小安安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被吓得不敢说话了,林乔不是很放心让小安安单独和他待一块儿。
小安安呆愣愣地坐在床上,被林乔的那句“爸爸”说得回不过神。
“你是我的爸爸吗?”
林乔摸摸他的小脑袋: “对呀,我是安安的爸爸,安安可以叫我一声吗?”
小安安瘪着小嘴,叫不出口。
他从来没有叫过“爸爸”,所有人都说他是没人要的“小杂种”。
他好像又要哭了。
小安安用缠满纱布的手揉揉自己的眼睛,他今天一点也不勇敢,老是哭!
“怎么哭了?”林乔手忙脚乱地给儿子擦眼泪。
“他们都说我没人要!我没有爸爸妈妈,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爸爸!”
小安安委屈得眼泪水一直流,小奶音颤巍巍地大声控诉。
秦虞昇拿着药刚进来,就听到儿子的这句话。
他走过去将小家伙揽在怀里: “安安有人要,我们都是安安的爸爸,别哭别哭。”
小安安顾不得去细想为什么自己有两个爸爸,他只是感觉心里好像又被石子砸到了一样的痛。
“小丫说我的爸爸妈妈一点也不喜欢我,他们把我扔在垃圾桶里,你们为什么要丢掉我?”
这个问题两人都回答不出来,只能徒劳地哄着怀里的小泪人儿。
“呜呜呜,坏小丫都被她的爸爸妈妈领走了,安安从来不干坏事,你们为什么还不把我领走!呜呜呜。”
“院长伯伯老是拿棍子打我,我身上好痛,垃圾桶里臭死了!小胖把我赶出来,他还踢我的饭盆,我的饭盆都漏啦!”
四岁的小安安还懂不了大道理,他只会语无伦次地把自己的委屈向“爸爸妈妈”诉说。
反正他们不喜欢自己,以后肯定还是会扔掉他的,那他就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不开心都说给他们听好了。
其实小安安也没有那么勇敢,只是把所有的委屈都憋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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