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定国公府的马车还是没有到,就是花清也定不下神来了,带着蝶儿到了伍月的房里来。
等到召来了婆子,那婆子战战兢兢的,一脸的无可奈何:“大小姐,清姨娘,人是早就派回府里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府里的马车迟迟不来,要不,再等等吧?”
伍月看了看被晚霞染得火红的天际。
再等下去,可就入夜了。
她看着花清,而后出声道:“估计是这路途上出了什么意外耽搁了,想来今晚上我们要在五丰寺暂住一个晚上。”
赵淑巧铁了心要将她们困在山上,只怕派下山去定国公府送信的人,估计早就在半路被截下来了。
今日定然不会有马车上山接她们。
若是只有伍月自己一个,身旁带着那么多护卫,她不一定要留在五丰寺里坐以待毙。
奈何还有一个花清在。
若是如实告知花清会有危险,就怕吓到了她,万一动了胎气,这山上可是没有大夫。
再者就是花清肯跟着她走,伍月也不敢带着她,赵淑巧既然是要困住她们,只怕早已经安排了人手在寺外,那些人手虽然不至于能伤到伍月,但要动花清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轻而易举。
赵淑巧清楚她的软肋。
她对任何人都心狠,但是对着伍玉和花清这种人,却无法心狠得起来,这种时候她就算知道留在五丰寺危险无比,她还是没法丢下花清自己离开。
花清听了伍月的话,娇娇的眉头就这么皱在了一起:“这……五丰寺里可有马车可借我们下山?”
许是怀孕了之后的敏感使然,她总觉得留在五丰寺里过夜太不安全了,就算是晚了一些,能下山回府也不在意。
伍月看向了那婆子,那婆子连忙就道:“奴婢早就去借过了,只是今日刚好有师傅下山去做法事了,并没有多余的马车。”
意料之中的答案。
——可真是巧。
伍月心下冷笑。
花清终于也不再追问了,只能叹道:“那就再等等吧。”
如今她也只能寄望那马车是在来的路上,只是耽误了一些时间,再等一等说不定就到了呢。
伍月没有说什么,尽管她知道不会有马车来了,但也不好这样直接打破花清的希望。
“那便再等等,不过我还是先让人去安排一下留宿事宜,以防万一的好。”伍月出声道。
花清点了点头,“大小姐想的周到,便如此办吧,若是今日回不去,也只能暂住一晚,明日再回府了。”
她也清楚,天色晚了,此刻还不安排,一会真的走不了,可真的是手忙脚乱。
伍月于是就吩咐人下去安排留宿之事,到底定国公府在五丰寺是多年的贵客,这个院子里也常年有人收拾打扫,早在伍月和花清要上山之前都是准备好了,一应俱全,就是为了怕这种突发状况,所以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打点的地方。
花清回了自己的房里去等待。
山上的夜里静悄悄的,月上中天,虽然院落里灯火通明,但还是透着一股无处可说的诡异安静。
伍月卧在榻上闭目养神。
不得不说,今日一天她都在高度的戒备之中,就是休息也并不安稳,就是为了提放着赵淑巧。
想来这也是赵淑巧算计好的。
消磨着她的心智,让她慌乱,害怕,不安。
而的确,伍月实在有些乏了。
子时一过,依旧风平浪静。
花清早就歇下去了,同心忍不住道:“小姐,夜深了,还是先去睡吧,你今日一早赶上山来,一天都没闭过眼,再熬下去,身体也是吃不消的。”
伍月正想点头,就听屋外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就听屋外响起了蝶儿慌慌张张的声音:“大小姐睡了吗?我要见大小姐。”
守夜的小丫鬟也不敢这么贸贸然地帮蝶儿去吵醒伍月,也是就问道:“蝶儿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吗?你看这都过了子时了……”
蝶儿看着这亮堂堂的屋子,就知道伍月定还没睡,声音都大了几分:“清姨娘睡得不好,方才醒来直喊肚子疼,现在不在府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劳你通报一声吧,这清姨娘可怀着身孕,不能拖的啊。”
伍月本就还没就寝,听着蝶儿这么急促的声音,心下就是一跳。
清姨娘出事了?
伍月从榻上起身,从屋里走了出去。
那守门的小丫鬟还没说话,就见到伍月走了出来,连忙退到了一边去。
蝶儿看见伍月,面上就是一喜:“大小姐……”她正想将话重复一遍。
伍月抬起手来,示意她知道了,而后说道:“我记得这寺里是有大夫的,先让人传了大夫来看吧。”
同心赶忙就让人去请寺里的大夫来。
蝶儿连忙又道:“大小姐,你要去看看清姨娘吗?她现在害怕得紧,若是你去了,说不准清姨娘能安心一些。”
伍月正要点头,同心就出声道:“蝶儿姑娘,清姨娘的身边不能没人伺候,你还是先回房陪着她吧,一会大夫来了,先看看大夫如何说。”
蝶儿一愣。
但她还是不死心地看向伍月:“大小姐,奴婢觉得你还是一块过去看看清姨娘吧,姨娘胆子原本就小,今夜不在府上在寺里过夜本来就十分不安,虽说是去请了大夫,但奴婢觉得,心绪不宁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所以奴婢还是斗胆请大小姐过去看上一看。”
原本伍月觉得蝶儿是个对花清十分忠心周到的丫鬟,毕竟她字字句句念着的都是为花清好,所以伍月也没怀疑过她。
但是刚才同心这么插一句话,她才发觉出不对劲来。
其实不是这会才不对劲,只是她一直提防着赵淑巧,根本就没多余的心力注意到其他的东西。
“好。”伍月点了点头。
蝶儿这才露出笑容来,然而不等她高兴完,伍月又道:“今日里我在五丰寺里请了一个铜葫芦,刚好拿去清姨娘的屋里给她放着,但求保个心安也好,你先回去,我着人取了铜葫芦来一块拿过去。”
“这……”蝶儿有些犹豫。“不如让下人去取?”
伍月却是笑了笑:“怎么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么着急?”
“没有。”蝶儿摆了摆手,她不能做大说清姨娘情况严重,不然一会大夫看了没有什么事,伍月追究她说谎,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可如果清姨娘不是很严重,她也没有理由急到让伍月回去拿个东西的时间都没有。
她生怕被看出什么来,连忙道:“那我先回去服侍着清姨娘,大小姐拿了铜葫芦就早些过来吧,毕竟清姨娘的胎无论是二老爷或者老夫人都着紧得不行,眼下这里只有大小姐,只能麻烦大小姐了。”
同心听了脸色就是一冷,差点要说什么。
然而她看伍月面色如常,也就忍住了。
等到蝶儿回去,伍月和同心走回了屋里,同心忍不住担忧地道:“大小姐,你真的要过去看清姨娘吗?”
伍月没有回答,只是赞赏地看着同心:“你方才做的不错,不过,你是什么时候看出蝶儿有问题的?”
同心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伍月因此夸奖她,她和迎秋比起来,迎秋总是细心的那一个,所以这阵子迎秋不在,她敛了性子,比平日里多了十二分的精神提防着,她想了想,而后开口:“奴婢也不知道蝶儿有没有问题,只是觉得清姨娘若是不舒服,她来找大小姐虽然正常,但大夫还没来之前,小姐若是贸贸然地进了清姨娘的屋里,若是清姨娘的胎真出了什么问题,那可真的全都是小姐的责任了,虽然奴婢也怕清姨娘的胎出事,但更怕小姐因为清姨娘的胎受到连累。”
伍月点了点头。
的确,大夫还没来之前,她若是去了清姨娘的屋子里,没事还好,出了事,她就逃不了干系。
但蝶儿的目的是这样吗?
伍月觉得没那么简单。
同心继续说着:“而且小姐,那清姨娘虽然因着怀着这胎变得矜贵多了,但奴婢看着她不是一个恃宠生娇的主,可是蝶儿口口声声地都给小姐你扣帽子,好像非要逼着你去她屋里看她一样,若是不去看就是大小姐的不对,如此我就更觉得她居心叵测了,人都说狗仗人势,若清姨娘是个嚣张跋扈的,有这么个性子的丫鬟是不奇怪,可偏偏清姨娘是个随和的,她是哪来的底气敢跑到小姐你面前说这些话。”只怕没明指着伍月说,若是不去看清姨娘就是见死不救铁石心肠。
伍月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来。
她不由得想起了今日,清姨娘分明是一点也不愿意麻烦到伍月的人,然而那丫鬟却是对着伍月提出了请求,当然是说她护主心切没什么不对,但同心说的狗仗人势这句话没错,如果不是花清自己也有这样的授意,这蝶儿怎么会越过她来说这些,那就还有一个解释。
她跟花清不是一条心的。
今日里她提出用过午膳再走,说不定也是为了拖延她们下山的时间。
“还有,若是清姨娘的情况真的有那般严重,她是清姨娘的贴身丫鬟,只怕出了事她也没好果子吃,结果她不着急大夫来不来,反倒着急大小姐去不去看清姨娘,好像小姐你比大夫还灵验似的。”同心一股脑将话都说了出来,然后定定地看着伍月。
“你倒是细心,这些连我都不曾发觉。”伍月出声。
果真是旁观者清,她自己身在局中,有些受其所乱。
“其实要是迎秋在,她许能更早就发现出不妥来。”同心谦道。
伍月没说什么,但是看着同心笑了笑,是给予肯定的眼神。
“那小姐……一会你还要去清姨娘房里吗?不如让我过去看看清姨娘的情况?”同心问道。
伍月摇了摇头,“我自己过去看看吧,她这么想我过去清姨娘的房里,定然是清姨娘房里有什么蹊跷,必须引我过去。”
先前她的确忽略了自己身边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赵淑巧根本就不是打算从外部下手,而是将人直接藏在她的身边,趁她疲于提防之时,出其不意给她一击。
而现在既然知道赵淑巧打算从哪里下手,她又怎么能躲着不去迎战呢?
花清半夜里醒来的确觉得心慌发闷,肚子也隐隐作痛,她本来就心有不安,虽然说不想半夜去麻烦伍月,但蝶儿说那边房里灯火通明,许是没歇下,着人去请个大夫来看看也是好的,毕竟寺庙里也有大夫在,虽然不比府中的大夫,但看一看,为求心安也是好的。
花清紧张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也就应了。
蝶儿服侍她喝了一杯水,她只喝了一口就推开了,房里暖炉烧得火热,她额上都渗出汗来,心口闷得欲作呕,只能指着窗户道:“将窗户打开一些,这屋里太闷了些。”
蝶儿却没去开窗,只是说道:“姨娘忍一忍吧,这到底不比府上舒适,你身上出了汗,这冬天的夜里风尤其尖锐,而且又是在山上,若是受了寒,可不是开玩笑的。”
花清想想也是,也就没有再坚持了。
蝶儿却是不住往外望去,花清见状,只能问道:“怎么了?”
“奴婢只是想着这大夫怎的还没来,有些着急罢了。”
花清不疑有他,手扶着肚子摸了摸,而后出声:“还好有大小姐在,若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山里过夜,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
蝶儿闻言,笑着说道:“是啊,姨娘你不知道,大小姐神通广大,只要她愿意护着你啊,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一个姨娘,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大小姐今日陪着我上山还愿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姨娘你可不要妄自菲薄,要知道你可是有身孕的人,就是老夫人对你的孩子都上心得紧,大小姐能不顾着老夫人的脸面对你多加照拂吗?”
花清对蝶儿所言有些不太赞同,但她觉得蝶儿都是为她着想,也就没说什么。
不多时伍月就过来了,还带上了寺里的大夫。
花清有些受宠若惊地连忙就想下床,还是伍月让同心制止了她。
屋里的火炉烧得很旺,外头寒冷,乍然走起来,的确暖意十足,伍月脚步顿了顿,好像想到了什么,然而花清看见她来了,已经先一步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大半夜的大小姐怎么过来了?”花清觉得自己只是有点不舒服,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去麻烦伍月请大夫,但不至于劳烦伍月跑过来看望她。
蝶儿连忙道:“大小姐这是关心你呢,毕竟姨娘肚子里可怀着一个,她也是紧张。”
她话说完,就发现有道冷冷的目光扫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莫名地发冷。
然而等她回头,却发现伍月笑着在问花清的情况,语气温和,方才那些好像是她的错觉一样。
寺里的大夫是男子,不能进屋,只能隔着屏风拉了红线出去。
伍月在屋里陪着花清,等到大夫看完了诊,确定没有什么大碍,蝶儿送走了人,这才又回了屋里。
花清看完大夫之后也安心多了,然而她心慌气闷的感觉还是没有减弱,脸色就不由得有些惨白。
蝶儿捏着帕子帮她擦汗,伍月看花清的样子,的确是很不舒服,然而大夫刚刚来看过,说了没有大碍,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花清不愿意耽误了伍月休息,白着脸连忙就道:“大夫既然说了没事,大小姐也不必担心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伍月自然不会就这么走。
“我看你脸色十分不好,是不是吃错了东西?”她目前想到的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花清摇了摇头,“倒也不像吃错了东西,只觉得十分气闷罢了。”
气闷?
伍月环视了屋子一周。
火炉正旺,窗门紧闭。
她终于知道是哪里的不对劲了,这种屋子里待久了,就是正常人也觉得难以忍受,何况是怀着身子娇弱的花清。
想来是有人故意为之,让花清不舒服,再将她引过来。
但目的是什么呢?
她轻轻扫了一眼蝶儿,然而蝶儿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伍月盯上了,只是低着头犹疑着出声:“睡下之前还好好的,怎的睡了一会就不舒服了……这问题会不会在这床上?”
花清一愣,也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的床。
伍月也不拆穿,静静等着蝶儿的下文。
就见她对花清严肃地道:“清姨娘,不如让奴婢查看一番,或许能找到什么问题也不一定。”
花清这时候难受得紧,见伍月也没有制止,当然也就点了点头。
扶着花清到了软塌上休息,蝶儿便在床上四处搜索着什么。
伍月从容自得地喝茶,半响,就听蝶儿故作惊呼了一声:“果然是有东西。”
花清的脸,白得更厉害了。
伍月看着屋里的蝶儿,眸中覆满了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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