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妃点到即止,也不继续咄咄逼人了,以退为进地说道:“我知道你还不能完全相信我,没关系,我愿意给你时间考虑,等你想清楚了,随时都可以找我。”
伍月扬了扬唇角,没有出声,只是起身准备离开。
李光方才去跟几个世家的公子打招呼,这会刚刚回来,迎面就碰上正准备要离开的伍月。
伍月的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只是福了福身,礼貌地点头示意。
那一眼没有多大的情绪,甚至带着几分清冷的,李光低头恰好看见伍月精致白皙的面庞,眼睛发直,一动不动。
要是在平日里,李光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肖想世家的小姐。
但赵群芳就像是撕开的那个口子,他食髓知味,有了第一次,就会动第二次的心思,何况赵群芳这一次他不过只是被打了一顿,有景王妃给他兜着,丞相府还把赵群芳送进来做妾,这无疑是助长了他的气焰。
尤其是近日赵群芳进府,景王妃为了安抚赵群芳,逼着他冷落其他的丫鬟妾室也就罢了,花酒也不让他去喝,李光是敢怒不敢言,原本想着赵群芳还算勉强有几分姿色,进了门将就一阵子也行,谁知道她见了他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总让李光觉得要是敢睡在她房里,她随时会半夜起来一刀捅死他。
这会见了伍月,他那点本来就不消停的心思就不可抑制地飞扬起来了。
伍月似乎察觉到李光不怀好意的目光,眼里的寒光更甚,冷冷地扫了过去。
那一眼让李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骨子里也颤了一下。
在景王府里他最害怕的就是景王爷,而后是那个看起来文静乖巧不多话的妹妹,李婷一直跟着老王妃在外,并不常在府里,但每次她一回来,即使自己身为哥哥,看着李婷也总有种矮了一截的气势,现在伍月给他的感觉,比李婷的感觉还要可怕一些。
但是害怕过后,他竟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来,越是高高在上清冷端庄无比,毁灭起来更让人觉得兴奋。
赵群芳冷眼看着,心里好似放着一把火在烧,烧得她忍不住红了眼。
眼见伍月走远了,李光还站在那里,活脱脱一副丢魂的模样,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指忍不住扣进了掌心里,传来一阵阵刺痛感。
伍月回到席上,李乐仪正要先开口,她却是先问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方才有没有人来过?”
李乐仪要出口的话顿住了,想了想答道:“倒是来了几位夫人,我们说了几句话……”
伍月想了想,又出声:“除了来了几位夫人,可还有没有发生其他的事?”
景王妃叫她过去说话,表面上看起来是拉拢,但伍月觉得她的目的不是简单的谈话,而是想要支开她。
李乐仪一时想不起来,林嬷嬷倒是想起来一个事,连忙说道:“方才有个夫人听说郡主觉得吃药苦,送来了一盒特制的蜜饯。”
“对,我也想起来了。”李乐仪跟着道,而后示意林嬷嬷将桌子上的盒子拿起来,“就在这里。”
伍月接过那盒子,打开一看,里头的确是放着蜜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东西。
林嬷嬷被伍月的神色吓到,连忙问道:“这蜜饯可是有什么问题,方才郡主吃了一个……”
“不是。”伍月摇了摇头,“蜜饯没有问题。”
谁敢不要命的在太子大婚之日这天对一个郡主动手,就算是景王妃她也不敢。
她端详着这锦盒,神色一动,将那蜜饯尽数倒了出来,露出红色的木底。
那蜜饯看起来满满一盒,倒出来却不是很多,伍月看着那木底,眉心一凝。
看起来满满一盒的蜜饯,其实只是在面上浅浅地铺盖着,乍眼看去好像一盒子都是蜜饯,其实是为了掩饰底下的夹层。
她打开那锦盒的夹层,看见里头的东西,目露几分惊讶。
惊讶不过一秒,她迅速取出锦盒夹层里的东西交给同心,仔仔细细地吩咐下去,而后又将那蜜饯尽数收回锦盒,就好像从来没有动过一样。
李乐仪和林嬷嬷看得不明所以,伍月的动作太快,她们都没看清楚那锦盒里的东西是什么。
等到同心听完了吩咐下去,伍月才对李乐仪和林嬷嬷低低出声:“夹层里是一支发簪,还是今日赵皇后赏赐给太子妃的发簪。”
李乐仪和林嬷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若说伍月原本还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这下也想明白了。
方才她跟着李欣去见宋思佳走开了那么久,景王妃要做点什么为什么不趁她离开的时候做,为什么非要等她见过太子妃回来之后,特地找她去谈话调虎离山,让人将有问题的蜜饯盒子送过来?
因为必须在她去完太子寝宫见过那发簪之后,才能动手。
同心去了有些时候还没回来,伍月不由得有些担心。
这里都是赵东益的人,要避过赵东益的耳目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既然准备对付她,就肯定会连同她身边的婢女一块看住,好在她暗处里还有一个丫鬟是可用的。
同心若是能顺利地将话传给迎冬,那就没有问题。
很快皇上和太子等人就到了宴席之上,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同心这时候也终于回到伍月的身边来,对着伍月点了点头,示意事情完成。
馨竹雅乐,宴席开始,伍月忽地感觉有一道视线毫不避忌的落到了她的身上,抬头望去,斜对面的李光竟然对她扬起了酒杯,露出一个自以为风流无比的笑容来。
赵群芳瞪着李光,表情好似要吃人。
这一幕丝毫不差地落入了她的眼中。
伍月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尾轻轻挑起,端起茶杯做了个回敬的动作,而后拿起帕子掩着唇,似乎无限娇羞的样子。
李光忽地惊呼了一声,大家不明所以地看过去,这才发现他拿着的酒杯不知道怎么的忽地就碎裂开来,酒水洒了一身不说,手指也被那锋利的杯沿割伤了,正往后细细地泛着鲜血。
景王府那边一阵手忙脚乱,但不过是一点小伤,所以还不至于惊动皇上太子等人,更何况太子大婚之日见血,实在不太吉利,李光就是手指头断了他也不敢说自己有事,这会连忙下去更衣了。
伍月也觉这杯子碎裂得实在有些没道理,抬起眼,就见李胜寒跟着景王爷也入了席,坐在景王府那边预留好的位置上。
他今日着了一袭蓝色的衣衫,银丝绣在衣角,盘成蜿蜒的小龙,脸上虽然也跟平日一样挂着笑,但今日的笑意之内,却让人觉得有丝捉摸不透的冰冷。
李胜寒端起酒杯来看了几眼,而后直勾勾地朝着伍月的方向望了过来,恰好跟伍月望过去的目光对上。
他忽地就将酒杯放下了,尽管离得有些远,但伍月还是好似听到了酒杯被重重放下发出“嗑”的一声声响,她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点没来由的心虚,方才她回应李光的敬酒是故意的不假……
李胜寒这动作,明显就是在告诉他,他看见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觉得心虚,真是莫名其妙。
她甚至觉得……李光那杯子,偏偏就裂在了李胜寒回来的时候,巧合得很。
方才景王妃跟她说,李胜寒的婚事很快会有着落,不管是不是在诓她,伍月也很清楚,就算不是现在,过一阵子也总会提的。
但无论如何提,总归不会是她。
重活一世,那些少女般的伤悲春秋早就消失殆尽,乍然听见有些郁结不假,承认自己有些在意不假,但这些情绪掩下去,她当做不存在也就是了。
那些年在美人行馆里她第一个学会的就是克制,克制到如今,也成了习惯。
指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恩爱如初地白头偕老,伍月曾经也有过这么美好的幻想,如果她真的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发现自己难以抑制地动了心思的时候,根本不会有所顾忌。
但是她有自知之明,底子里的她,早就历经两世,沧桑无比。
如今的她,满腹心机,阴谋诡计,算尽人心,一点也不讨喜。
她根本不可能好像花清那样,会全心全意地看着谁,会娇声娇气地说话,会掉眼泪惹人疼,这样硬邦邦的性子,还一天到晚权衡各种利益关系,就是她有时候也忍不住觉得,真是无趣透了。
他这样钟灵琉秀的人,就该找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甜腻腻地笑着,让旁人看了都要三分嫉妒。
他也许还会纳几个貌美如花的妾。
伍月出自侯门,大家闺秀出身,若说没有经历那悲惨的一世,同大多数女子相夫教子再体贴地看着丈夫纳妾,大度无比倒也能做到。
可偏偏她那时候以为自己要做太子妃,对李诉百般小心讨好,不曾想李诉没放在眼里,转头娶了伍薇,后来又以为赵玉喜欢她,一头热没名没分地进了丞相府,不曾想却是进了蛇蝎沼泽,最后不得好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是再也不可能傻兮兮地付之一厢深情然后被狠狠地捅一次心窝子了。
假如有一天李胜寒要把现在对她珍而重之的爱恋收回甚至分一丝一毫给旁的女子,伍月估计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这辈子能让她放在心上的人事不多,她仅剩的所有偏执和自私都放在这些人事之上。
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不要开始。
不要喜欢,不要在意。
伍月轻轻舒出一口气来,没有再看李胜寒,心绪微微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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