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想说,但只能压在心里。
杜修的咽喉上下起伏,眼神真切渴望的看着霍倾凤,此时的心情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明,总担心,霍倾凤踏出这扇门就再也不会回来。
毫无根源的忧愁,但有着压垮内心的力量。
霍倾凤的脸庞隐藏在宽大的兜帽中,无法辨明神情,那只缩在袖管里的纤细手掌渐渐握紧,语气平淡的说道:“嗯,我稍后就回来。”
就像平日里的霍倾凤,淡然平静,动作利落的回过身,姿态高昂的走出门,就是黑丝袜和大衣的搭配有点破坏气场。
得到了回应的杜修莫名松了口气,倚在墙边怔怔出神,片刻后,不远处响起花姐的疑问声:“可爱,你是生气了吗?踩得我的脚有点疼。”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哪有生气,呐,花姐,我们继续看吧。”
张可爱闷闷不乐的低下头,浑不在意的滑着手机屏幕,对此,花姐扫了眼尚未察觉的杜修,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凑在张可爱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很快,张可爱的表情就重新灵动起来,满心欢快的哼着小曲。
此刻,在距离杜家杂货铺约莫两百米外的道路尽头,那不算宽阔的道路上,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静静停着,旁边站着位大夏天仍然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细细看去,他曾经也为霍倾凤当过司机。
烈日当空,霍倾凤裹着黑色大衣低头前进,看到前方的轿车后,不禁咬住了下唇,心里也忐忑的跳动起来。
那种惶恐的敬畏感,自打成为封神使之后就没有出现过了,以为自己拥有了很强大的力量,脱离了平凡的定位,可直到现在,霍倾凤才明白,早就深深烙在脑海里的记忆是无法抹去的,永远也忘不掉。
心情慌乱,为可能出现的无情言语而惧怕,也为莫名的纠缠而亢奋。
霍倾凤双脚停定,微微抬头,微不可察的进行着深呼吸,直到那位尽职尽责的司机先生说道:“小姐,夫人已经在里面等您了,请进。”
霍倾凤的手搭在车门上,脑海里把这些天经历过的事情通通看遍,然后打开门坐了进去。
若是有谁能够清楚的看到霍倾凤此时的表情与眼神,那么肯定要惊呼不停,像这样冷淡骄傲的女孩子,也会露出那种犯错误之后的畏惧和惊恐姿态吗?
柔软的座位让霍倾凤的身体紧紧绷着,明明空调关闭着,窗子也没有打开,可穿着冬装的霍倾凤仍然感觉到了丝丝寒气,那是她已经感受了十数年的熟悉气息。
此时,霍倾凤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那让人畏惧的无数个夜晚,她又重新变成了那个软弱无力的小女孩儿。
在霍倾凤对面,坐着位尽显尊贵与端庄的成熟女子,相貌比起霍倾凤更加的凌厉分明,也更具魅力,单以模样而言,哪怕说是二十岁也不过分,无论是面部还是颈部都没有出现肌肉松弛的症状,肌肤雪白紧致,只这一点,就能让无数男人为之疯狂,无数女人为之嫉妒。
不过当你看到她的眼睛,你会觉得,哪怕将她说成六十岁也不过分。
那种淡漠到近乎毫无色彩的眼神,在她的眼里,你能看到这片世界,但继续看,你将发现这里空无一物,若是心思单纯承受能力较弱的人对上这双眼睛,绝对撑不过半分钟就会开始浑身发颤。
这是岁月赐予的利器,能够洞穿谎言,慑人心魄。
“凤儿,这是第几天了?”对面,这女人开口了,明明在喊着无比亲昵的称呼,可低至零度的嗓音犹如一场呼啸而下的雪崩,淹没了这里。
“六天。”
“还能记清日子,说明你的脑袋很正常,那你告诉妈妈,为什么连续六天,一次家也不回,一个电话也不打?”
霍倾凤完全不跟这女人对视,表情森寒的咬着牙,用沉默当做自己反抗的武器,这是很多年来,霍倾凤最常用的办法,那些常人眼里的聪明睿智,坚强骄傲,在这个女人面前毫无作用。
而结果也没有背离这么多年的标准,无声的对峙,霍倾凤永远也赢不了。
害怕的人是没有办法获得胜利的,没错,霍倾凤此时在害怕,怕眼前这位名叫瞿芷的女人,怕这位明明是自己母亲却十分陌生的女人。
“我有些事情想做,所以我需要时间,需要空间。”
“哦?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这样专注,这样主动?”
“我不想说,这是我的秘密,我——”
“那就换个问题,收容你的那位男生,是你的朋友吗?”这位长发盘在脑后,脖颈修长坐姿高贵的女人保持着不曾变化的表情,俯视着躲在黑色大衣下的霍倾凤。
霍倾凤从没想过自己这些天做的事情能够瞒过母亲,但在此刻,她心里仍然有些不痛快。
“是,他是我的朋友。”
“那这还真是位不错的朋友,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见见他。”
“你见他干嘛?”忽地,霍倾凤皱眉看了过去。
只是,满腹的话语在撞见那双眼眸后都化为乌有,几乎是瞬间,霍倾凤的脑海中就回想起了无数让自己感到痛苦的时刻,那时候,就是这双眼睛,让她毫无抵抗之力。
到了现在,仍然是这样,自以为成了天选之人,可以摆脱这人的阴影,到头来,毫无作用。
“突然激动了起来,是我说到了什么让你在意的话题吗?”平淡的语言,平淡的表情,平淡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具有压迫感和威胁力的行为,可是给霍倾凤带来了无穷压力。
“不、没什么……”
“是吗?昨天我亲自打的电话,那位男生没有告诉你吗?”
“告、告诉了。”
“之前你抱怨我对你关心太少,现在,我在关心你,你为什么又要逃避呢?”瞿芷的声音忽然有了几分感情,似乎柔和了起来,说道:“为了你,我亲自到了这里,已经足够让你的内心得到满足了吧,那么,跟我回家吧?”
霍倾凤原本已经松动的内心在听完这句话之后忽然变得坚定起来,若是就这样回去了,那自己有丝毫改变吗?
永远,她永远都感受不到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此时,昨晚花姐所说的那些话成了勇气,那些困于杂货铺的神明,不管后果有多不幸,只要有丝毫转机,都愿意为了自由而拼搏,难道自己就不能为了想要之物而坚强吗?
霍倾凤没有像曾经的自己那样逃避这双眼睛,哪怕心里仍旧恐慌,最终艰难的说道:“不,我不回去。”
瞿芷的眼睛在此刻微微凝结,看着霍倾凤,听她说道:“我还有想做的事情没有完成,我不能现在就走,给我一天时间,只要一天,可以吗?”
这不是霍倾凤首次违背瞿芷的想法,却是她最坚定自己的一次。
“我说过的话,有改变的例子吗?”然而,瞿芷的回答竟是这样冷漠。
霍倾凤的内心战栗起来,但现在,她已经没有路可退了,坚定不移的看着瞿芷。
“你有所进步了,虽然是朝着更恶劣的方向,不过终归是踏出了一步。”瞿芷将身体前倾,伸出手指剥掉保护着霍倾凤的兜帽,露出那双可爱的猫耳,拉开大衣,露出那件充满诱惑气息的制服。
“跟我想的没错,你是无法接触到优秀境界的庸才,这些天,放纵自我的生活让你感受到了快乐吗?”
霍倾凤既没有闪躲,也没有羞怯畏惧,只是也丧失了继续反抗和说话的余力,想做出改变,对人而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走吧。”瞿芷重新坐回原位,平淡的说道。
霍倾凤没有拉起自己的保护,也没有挣扎着说些什么,很平静的推开车门走了下去,那位等候的司机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钻进了驾驶室。
轰轰!
就像干净利索的分手宣告,不留下丝毫余地,轿车飞驰而去,霍倾凤站在那里,心里难以平静。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曾经预料过的最糟情况,尽管没有受到惩罚,可自己毫无疑问惹恼了这位强势又凌厉的女人,以后,该怎么办?
霍倾凤轻轻地吐出胸口闷气,此时,支撑她没有崩溃的,是身体里那颗饱满健康的无悔之心。
来时匆忙慌张,犹如降临人间的婴儿,迫不及待的宣告着自己的出现;去时镇定宁静,犹如迟暮之年的老者,经历沧桑看淡喜悲,尽己之能,听天之命。
怀着复杂但并不算糟糕的心情,霍倾凤回到了杂货铺,推开门,直直撞上了朝外走来的杜修。
这样的情况,完全和霍倾凤心中所想不同,若是自己推开门,大家都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那将是多么温馨的场景,不过现在,只有胸口处微微的疼痛感。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杜修诧异的问道。
“我走之前就说过了,稍后便回,你不打算让我进门吗?”霍倾凤小声抱怨着。
杜修连忙让开身子,也不再猜测霍倾凤刚才出门的意图,既然这么快就回来了,那应该就只是些无谓琐事吧。
霍倾凤把大衣递给杜修,忽然露出了笑容,道:“谢谢你的衣服,虽然有点大,不过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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