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大约是因为进入了仲春时节,原本暖和起来的天气突然间温度骤降,天空布着灰色的积雨云,密集却轻柔的雨滴悄然洒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凉意。
这样的天气让这个略显沉重的节日变得更加阴郁,也让很多颗原本就不甚明朗的心盖上了愁云。
杜修大早上就起了床,跟随汪敏和张可爱前往墓地祭拜,大家都换上了色彩深重的衣服,带着纸钱、祭品、清水、柳枝,然后乘坐早已约好的轿车出发。
一路上,汪敏和张可爱都显得非常沉默,应该是还没有从昨天的冲突中恢复过来,再加上此时此刻的心情。
杜修自然就承担起了所有的责任和工作,帮着打点方方面面的事情。
今天的墓园显得格外拥挤,刚走进其中就可以听见起伏不止的哭声与痛呼,这样的声音让人揪心,再加上眼中所见都是毫无生机的黑白照片与没什么活力的墓碑,谁的情绪都高涨不起来。
朝着墓园深处走了很长时间,十几分钟后,杜修三人来到了地方。
虽然春节才过去没多长时间,可墓碑上已经累积了厚厚的尘土,周围也长了些不那么美观的杂草,这里的一切都让那股衰败凋零的气息变得更浓。
杜修和张可爱各自用抹布擦着墓碑,当那张黑白照片显现出来后,张可爱忍不住红了眼眶,小声的抽着鼻子。
杜修轻轻拍了拍张可爱的肩膀,然后将带来的清水围着墓地周围慢慢洒下,最后再将柳枝插上,这样也就把大概的工作都做完了。
墓碑前方,汪敏和张可爱静静跪着,面前是个不大不小的铜盆,墓园里禁止起明火,想烧纸钱就只能用这样的办法。
杜修从口袋里掏出包烟,他虽然不抽,不过张叔生前的时候倒是有这样的爱好,掏出三根烟摆在墓碑前,杜修就垂着手静静站在旁边,看着那铜盆里的黄纸翻滚燃烧,看着那火苗的跳动。
不多时,火也烧的差不多,杜修到旁边去把火灭了,回来时汪敏正低着头轻轻念叨着。
“老张啊,最近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反正今天没什么事,你就慢慢听我说吧,别嫌我唠叨,我虽然是个藏得住话的人,可有些话,憋在心里时间长了也不舒服,总得找个人说说,你不听,还能让谁听。”
汪敏的表情很清淡,甚至还带着温婉的笑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妻子正在向丈夫讲述自己碰到了什么趣事。
“绿荫区又要拆迁了,而且看架势,这次怕是非拆不可了,那些开发商很有诚意,没有坑人的意思,所以周围的邻居都答应了,现在就剩咱们两家了,小丽不在,能做主的就只有我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这家店是我和你共同开的,也是我们住了那么多年的地方,你就是在这里娶了我,我也是在这里生下的可爱,这间房子里的所有东西我都说得上来历,也都熟悉,现在让我看着它被拆掉,我实在不愿意,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钱、房子、名声,可是可爱不行啊,总不能让她以后都受邻居的白眼吧,那不好。”
“妈——”张可爱跪在旁边喊道。
汪敏回过头,冲着张可爱轻轻笑了笑,然后抓住她的手,轻轻抚摸着,继续道:“可爱真是个好孩子,除了比你还调皮捣蛋之外,哪个地方都让我打心眼里喜欢,而且也比小时候懂事了,知道保护我了,也不怎么惹我生气了,天天晚上还帮着我干活,给我讲些有意思的事情,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生了可爱。
可惜你现在看不到,可爱已经长成大姑娘了,长得漂亮,声音也好听,唉……说这些其实就是为了气气你,以前就知道你这个家伙运气不好,现在连这点福气也享不了,真是活该,谁让你早早撇下我们娘俩的,后悔了吧,后悔也晚了,家里可没你住的房子了……”
汪敏边说边笑,神情看起来是那么的轻松,只是当雨滴滑落在脸上的时候会悄悄擦下眼角。
杜修看了眼越发阴沉的天空,急忙打开带来的雨伞,撑在两人头顶,张可爱抬头看了眼杜修,咬着牙抓住雨伞,动也不动的听着汪敏的低声倾诉。
时间过去的很快,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打在身上已经让人有了些凉飕飕的感觉。
不过汪敏完全没有察觉,张可爱和杜修也没有出声打扰的想法,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听着,渐渐地,杜修感到心头说不出的酸涩,眼泪似乎也快涌出,急忙回头去擦。
这一回头,杜修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隔着几扇墓碑,一身黑衣黑裤的优雅女人静静站在那里,长发盘起,神情冷峻,脸上带着个大大的黑色墨镜,既不撑伞也不闪躲,任由冰冷的雨点打在身上。
虽然只能看到女人的侧脸,可杜修却一眼认了出来,这是瞿芷。
这是自上次的谈话后,杜修第三次和瞿芷见面,看见她的瞬间,杜修下意识的想起了霍倾凤,随之而来的是心痛和淡淡的悲伤。
瞿芷目视前方,轻声道:“她是个好女人,对吗?”
杜修愣了愣,马上就明白了瞿芷的意思,点点头:“嗯,汪姨不仅是个好女人,更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嗯。”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她开始说话的时候就来了。”
杜修沉默下来,他不知道该和瞿芷再说些什么,同时,他也不太想主动靠近瞿芷,因为他很清楚这个人有多么的危险和冷酷。
“想看看凤儿的父亲吗?”突然间,瞿芷这样问道。
杜修的眼神顿时冰冷起来,毫不掩饰着恨意的盯着瞿芷,质问道:“你还想干什么?嫌我做的没让你满意吗?嫌她受的伤害还不够吗?”
“你用不着这么激动,想与不想,随你。”
说完,瞿芷转身沿着小道前进,杜修犹豫了片刻,低头和张可爱说了声后就跟了过去,问道:“你刚才看的墓是谁的?”
“一个可怜的死人而已。”
杜修跟在瞿芷身后,心里有很多话想问,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来,就那么默默的看着这个与霍倾凤无比相似的女人。
走过几条墓道后,瞿芷开口问道:“她很爱自己的丈夫吧?”
“以汪姨的性格,她爱的人就会一辈子爱下去,不管是张叔,还是可爱。”
“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
“癌症。”
“那很可惜,不然,这大概是个幸福的家庭。”
“现在也很幸福,不是没有痛苦的生活就叫幸福,幸福是靠感情去感受和建造的。”
“说得对。”
话落,瞿芷也停下了步子,眼前是座很普通的墓地,周围打理的干净整齐,墓碑上也不染尘埃,看起来是经常有人打扫的样子。
墓碑上,一个相貌清秀儒雅的男人带着开朗的笑容,下面写着:先夫霍启风之墓。
杜修的心轻轻抽动,这就是霍启风的墓,霍倾凤的父亲……
瞿芷面对着墓碑,虽然看不清眼神,可是却能感觉到她的气势不同了,不再是那种阴冷无情的森寒,多了些人的感情,缓缓伸出手摸着墓碑上的遗照,动作轻柔又深切。
杜修看得出来,瞿芷对霍启风的感情很深,深刻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位,以致于可以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么冷漠和无情。
以前,杜修对瞿芷只有恨和不满,认为她是个不可饶恕的恶魔。
可现在,看着瞿芷的动作,以及墨镜下滑出的眼泪,杜修心里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或许,瞿芷也很可怜,在人生本该最幸福圆满的时候失去了最爱的人,然后被仇恨冲昏了理智,从此走上了一条无情的道路。
不过说到底,杜修还是恨着她的,他同情瞿芷,却无法理解她的做法,把那样的痛苦带给霍倾凤,这太无辜了。
许久之后,瞿芷站直身子,淡淡道:“带你过来并不是想让你了解什么,你不用多想,也不用对我的看法出现什么改变,今后,你做你的,我做我的,看看是谁会赢。”
“你不觉得这样对霍倾凤太残忍了吗?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是霍启风的孩子。”
“那又怎么样,血缘……就那么重要?”
“霍倾凤是无辜的,她也是受害者,当年的她还是个孩子,而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还放不下吗?”
“放下?你有资格说出这种话吗?你也不过是个自私的小人而已,什么时候,你追求到了你想要的幸福,再来谈放下。”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霍倾凤,别再把那些痛苦施加给她了,我求你……”
“你想知道吗?可以,等她什么时候尝过了我经历的所有痛苦,等她什么时候明白失去所有是什么滋味,那时候,我就会放过她。”
杜修无法相信这种话会从瞿芷口中说出,无法想象她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眼神说出这种残忍的话。
“你这样的人……也配称为母亲吗?”良久之后,杜修说道。
“我先是他的爱人,才是她的母亲。”
“那你就不怕伤了霍启风的心?他会愿意看到现在这样子的你吗?”
“这些,等我见了他,会亲自问他,时间不会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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