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一盆冷水浇灭了乔问书的愤怒，但随后颓唐，沮丧，难过，各种负面情绪又从乔问书的身上涌了出来。白沐霓感觉她怀中的人像是一下无力的瘫软了下来，她心里头莫名的也跟着感到了一丝酸楚。
白沐霓松开了手，正准备向后退上两步，乔问书却突然转身将猝不及防的白沐霓揽进了怀里。乔问书将下巴搁在白沐霓的肩膀上，“就一会，不要推开我。”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小心的恳求。
白沐霓正准备推开的乔问书的手在空中停了下来，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没事的，我会尽力治好问墨的脸的。”白沐霓轻轻拍打着乔问书的后背，她知道，乔问书此时需要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无关情爱，无关其他，他只是需要一些慰藉罢了。
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多久，乔问书很快就放开了白沐霓。他缓慢的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眉眼间弥漫的是化不开的忧愁。“父亲真的没有一点要管的意思吗？”乔问书低垂着眼眸，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散发出莫名悲伤的气息。
白沐霓在乔问书的对面坐下，“三小姐，七小姐和八小姐都被关一个月的禁闭。”白沐霓平淡的语气里似是嘲讽，又似乎掺和了其他的情绪，这让乔问书听在耳中更觉难过。
“呵，”乔问书突然发出一声嗤笑，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没有保护好妹妹，还是在嘲讽乔老爷冷漠得不近人情。
白沐霓本来不想太过于掺和乔家的事，可是现在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对乔问书道“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管是为了你的以后，还是为了问墨的以后，我都希望你能冷静一些，我会尽我所能医治问墨的脸。”
其实白沐霓还是有六七成的把握能够让乔问墨的脸上不留下疤痕的，只不过还是有接近四成的把握不能成功，毕竟乔问墨脸上的伤口实在是太深了。她不想让乔问书和乔问墨有了希望后又经历失望，所以才没有把话说得太死。
乔问书并没有因为白沐霓的话而变得乐观起来，他相信白沐霓是有两把刷子的，可是乔问墨的脸伤得那样重，他并不认为白沐霓能神乎其技的让乔问墨的脸恢复成以往的样子。
屋里的二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在这无言的沉默中，躺在床上的乔问墨却是悠悠转醒了。“白姐姐，哥哥。”乔问墨的声音里透着虚弱。
“墨儿！”虽然两人是同时听见的乔问墨的声音，可乔问书却是抢先一步从凳子上弹起来，快步的走到了床边。“墨儿，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此刻的乔问书哪里还有半点刚才暴戾的模样，他眼里的疼惜几乎要将床上的乔问墨暖化。
因为还在发热的缘故，乔问墨的脸上泛着些许的潮红，“我感觉头好痛，而且……咝……”乔问墨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用手去触摸脸上的伤疤，但却被乔问书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那只手。于是乔问墨也就放弃了要去摸脸的动作，她接着道“而且脸也好痛，一说话就感觉痛……”
因为脸上的伤口太长太深，而且缝合过的缘故，乔问墨嘴部的动作不能太大，说话间也有些含糊不清，但大抵还是能听得清楚的。
乔问书和白沐霓的脸色同时黯淡了下去，乔问书的手颤抖了一下，他紧蹙着眉头正要张嘴，可白沐霓却抢先说道“你摔倒的时候磕到了脸，所以现在脸有些肿，已经给你上了药了，过两天就会好的，平常不要用手去碰，不然好得慢。”
乔问墨才刚刚转醒，也不知脑子有没有受到损害，白沐霓不想再因为毁容的事刺激到乔问墨，所以便撒了一个小谎。乔问书看了白沐霓一眼，并对她感激的点了点头，若不是白沐霓的心细，他刚才就险些要说这件事了。
乔问墨对白沐霓的话深信不疑，她点了点头，半带玩笑的道“那我这几天是不是不能吃好吃的了？”连说话都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更别说嚼东西了。
“是啊，这几天只能喝粥了。”白沐霓脸上笑着，心里却感觉到莫名的心酸。即使乔问墨掩饰得很好，可她眼底的痛苦和委屈她和乔问书都能看得见，但乔问墨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居然还要装成没事人一样跟他们开玩笑，乔问墨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见乔问墨如此，乔问书刚刚才压制下去的愤怒几乎又要喷涌而出。“墨儿，你好好跟我说说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乔问书的语气冷到几乎要冻结这屋里的空气。
白沐霓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件事乔老爷都准备翻篇了，乔问书如果再执着的不肯罢手，只会引来乔老爷的厌烦。其实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既然不能通过真相来为自己讨回公道，那就用别的办法来以牙还牙，反正他们心底对那个凶手都有数。
乔问墨的眼底快速的闪过了一丝惊恐，她快速的收回了自己在乔问书手心的手。乔问墨偏了一下头，目光有些躲闪，“这件事就是像三姐她们说的那样，哥哥应该都已经清楚了吧，就不要再问墨儿了……”
一样的含糊其辞，一样的模棱两可。乔问书却是不肯罢休，他正准备继续追问下去。可白沐霓却轻咳两声，打断了乔问书即将要开始的话头，“问书，你出去问问药熬好没有，端进来给问墨喝吧。”
乔问书看向白沐霓，却见白沐霓对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乔问书无可奈何的站起身，面上浮起显而易见的暴躁之意。
待到乔问书出去以后，乔问墨才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太了解乔问书的脾气了，若是将这件事真正的来龙去脉告诉乔问书，难保乔问书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去的事情来，这是她所不愿意见到的。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了白沐霓和乔问墨两个人，白沐霓坐到了乔问墨的床边。“问墨，我知道你不愿意将事情说给你哥哥听，是怕他冲动行事。但是你可以说给我听，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白沐霓抚摸着乔问墨的头发，眼里满是疼爱。虽然她已经大致猜到了凶手是谁，但过程她却是不知道的，也许让乔问墨再回忆一遍这件事的过程会加深她的痛苦，可只有铭记住这种痛苦的感觉，她们才能忍辱负重，不断向前。
白沐霓的话像是触动了乔问墨身上的某个开关，乔问墨的身子很快就剧烈的颤抖起来。还没开口，乔问墨的眼泪就先流了下来，为了避免泪水沾染到伤口，白沐霓便连忙拿了帕子去帮乔问墨拭泪。
“白姐姐，我真的可以说吗？”若是没人问还好，一有人提起，乔问墨心里的委屈就怎么也止不住了。
白沐霓点了点头，“当然。”
乔问墨沉吟了半晌，随后才缓缓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的说给了白沐霓听。“……白姐姐，你知道吗？当时我害怕的都快要死掉了，晕倒的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我自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没想到现在我居然还活着……”乔问墨抽泣一下，又继续道“白姐姐，其实我很想听你的话勇敢一些的，可是我就是很怕，止不住的怕……我是不是很没用……”
乔问墨的眼泪越落越多，到最后白沐霓的整条帕子已经全都浸湿了。白沐霓沉默了半晌，她轻声道“你已经很勇敢了，你只是太善良。”
乔问墨眨巴了一下眼睛，眼里已没有了方才的那样沉重的伤怀。“白姐姐，你知道吗，你对我来说就像是我的亲姐姐一样，有了你，我感觉我的生活又充满了温馨。虽然哥哥也对我很好，可是他总是很忙，没什么时间陪我。父亲虽然看着疼我，但我还是很怕他。只有你，白姐姐，是你让我重新感觉到了陪伴的温暖，若是白姐姐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白沐霓突然笑着点了点乔问墨的鼻子，“你个鬼灵精。”白沐霓如何能听不出来，乔问墨的最后一句话分明就是在暗示她跟乔问书在一起。生病了还心心念念着这件事，白沐霓真是又好笑又无奈。
“嘻嘻，”乔问墨的脸上也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时乔问书也端着药碗从外面进来了，“来，喝药。”
白沐霓起身让位，看着乔问书一勺一勺的喂完了药。
也许是药里带了些安神的成分，所以乔问墨很快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白沐霓上前探了探乔问墨的额头，好像还有一些低烧，但比起先前来已经好了许多了，看来只要再服一贴药，烧就应该能完全退下去了。
“我们出去吧。”白沐霓轻声对乔问书说。
乔问书点了点头，二人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刚才我跟问墨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白沐霓才不相信就那么好巧不巧的，她刚刚才跟乔问墨谈完了话，乔问书就端着药进来了。一看就是在外面偷听，见时机正好，所以才进去的。
乔问书没有否认，耿直的点了点头。以前他一直以为是他在照顾乔问墨，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是乔问墨在照顾他。
乔问墨孤寂的时候自己忍着，受了委屈的时候自己忍着，就连现在受了欺凌，她还是一样自己忍着……乔问墨之所以这样百般的忍耐，还不是因为他这个不靠谱的哥哥。倘若他能再睿智一些，再沉稳一些，乔问墨这些年决计不会过得如此辛苦。
“所以，你会为了问墨再留一段日子吗？”先前乔问书还在想怎么找借口让白沐霓留下来，可这个借口是有了，但却是乔问书所始料未及的。
白沐霓点了点头，眸光中闪出一丝冷意。她要留下治好乔问墨的脸，最重要的是，她要帮乔问墨讨回这些年乔家欠她的债！
乔问书看了看白沐霓冷凝的侧脸，其实他更想问白沐霓愿不愿意为了他而留下来，可这个答案他想也知道。为了不让白沐霓感到压力和不自在，他唯有将这真心话都留在自己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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