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是雪花纷飞,梅开花盛。亭中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正当乔问书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一遍方才张员外所说的问题时,一直在旁的白沐霓却帮乔问书开口解围道“关于张员外所提的手底下的人积极性不高,总是要依靠换人来维持工人积极性的问题,小女倒是有些见解,就是不知道张员外是否愿意听上一听。”
白沐霓其实在心里想着,古代本来就是男权时代,她就算是想说乔老爷和张员外也不一定会让她说。所以她只是故意那么开口一问,为的只是为了帮乔问书把问题重复一遍而已。
张员外的神色间确实是闪过了一丝实实在在的讥讽,一旁的乔老爷也流露出了些许不屑的意思,但张员外想着白沐霓好歹是随乔家一起而来的客人,所以想着给乔老爷一个面子,让白沐霓说说她的想法,反正也影响不了什么。
如此想着,张员外便开口道“那不妨就请白姑娘说说你的看法吧。”
“嗯?”不光是白沐霓就连亭子里的其他人都愣了。乔老爷似乎是觉得白沐霓肯定会丢丑,所以面色很快就黑了下来。而乔问书也从未见过白沐霓对生意场上的事发表过见解,一时间心里也有些焦急。
正当乔问书犹豫着要不要出来帮白沐霓说句话的时候,却倏然听见身旁的白沐霓清清朗朗的道“既然如此,那小女就说说自己的想法了,若是说的不好,还请张员外不要见笑。”白沐霓低垂着头,面上是一派的谦恭,可心里却想着她好歹也是开店的人,这点小事能难得到她吗?
“白姑娘请说。”张员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似乎是想着白沐霓肯定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当个玩笑话听听罢了。
白沐霓嘴角挂着一丝清冷的笑意,她缓缓开口道“其实依照张员外所说,产生这样情况的原因无非就是新人刚进店的时候自然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丝毫不敢怠慢。但是当日子久了之后,这些人积极性就没有以往高了,开始消极怠慢,开始偷懒耍滑。我想张员外想的应该是渊州城里人口多的是,这样的人您不能容许他在您手下做事,所以一般看到手底下的人如此,基本都是赶了出去。而没有了人之后,您又要找一批新人进来,长此以往,反复循环,好像绕成了一个死结。并且新人进来,您不但要花费人力物力去栽培,而且还无法保证那些人的品格。其实解决的方法有很多种,张员外您应该是属于格外自律的人,见不得手底下的人耍花招,所以才会一直选择将人赶出去这么直接的方式,是吗?”
“是是是,”张员外看着白沐霓目瞪口呆的点了点头,在白沐霓分析了这么一堆长篇大论后,不止是张员外就连一旁的乔老爷都不由得多看了白沐霓两眼,看来他还真是小看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了。
似乎早就预料到众人会是这个反应,白沐霓依旧面色平静,不急不缓的往下说道“很好,所以在这里我要建议张员外您,改变一下做事的方式。因为许多人出来做事都只是为了养家糊口填饱肚子罢了,他们并不见得有多喜欢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您不可能要求他们长期的保持在一个热情的状态。但有一点,出来做事无非就是为了一个钱字。张员外您可以定下一些规矩,每个月发放工钱的时候,适量的给这些一个月来都遵守规矩的小二一些奖励,又或者每个月制定一些目标,如果员工达到目标后就会有额外的银子奖励。我相信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如果奖励的银子够丰厚的话,底下的人就算只为了钱也会认真卖力的干活的。”
张员外一时没有搭话,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在他们眼里,在铺子里做事的那些人跟贱民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总觉得给那些下贱的人一个做事的机会就已经是莫大的施舍了。他们一向只给少量工钱,偶尔还会看不起手底下的人……这样一来,别人为什么要一直给他卖命的干活?他们总以为这些人做不好就可以赶走,劳动力多的是,他们可以不断地换人,可这换人带来的麻烦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吧。
乔老爷的脸上却是不屑意味更浓,显然他并不赞同于白沐霓的看法,那些人只是低贱的下人,他们为何要给予尊重?为何要这么客客气气的用奖励的方法?那些下人都是贱骨头,不打不舒服!渊州的人都知道乔老爷手下管理铺子的人都是出其的严格,动辄对那些犯了一些小错的工人不是打就是骂,哪里会像白沐霓说的这样和和气气的对待。
乔问书看着白沐霓安静的侧脸,白沐霓的观点对他来说仿佛是打开了一扇新的世界大门,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人有这样奇特的想法的。白沐霓探讨的这个问题已经不仅仅是工人的管理问题了,而更像是在探讨人性。
当然,古代的阶级观念很重,根本就不是白沐霓三言两语可以改变的。张员外沉默了半晌后终于回过了神来,“白姑娘所说的这些方法确实温和有效。”
张员外跟乔老爷是不同性格的人,张员外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来反思自己的做事态度,而乔老爷却一昧的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不愿意向前迈步,当然也对其他人不同的意见置若罔闻。
不过此时乔老爷却没有站出来反驳白沐霓,因为如果他开口说不赞同白沐霓的说法,那他肯定就要说出更有效的管理方法来堵住张员外的问题,可是他却是不想将这些告知张员外的,所以他干脆选择了不吭声的态度。
虽然张员外也不一定会采用白沐霓所说的方法,但他对白沐霓的态度却是稍稍变得客气了一些。“白姑娘这样的想法我还是头一次听闻,不知道白姑娘是何方人士?家父是谁?”
能提出这样想法的人性子定然宽和,而且对事情有大见解,必定是因为站在一个较高的角度,看得开阔,望得遥远。张员外这样想着,就不由得起了想打探白沐霓家世的心思。
乔老爷的目光也不由得朝白沐霓望去,显然他对白沐霓的身份也不是完全不好奇的。
白沐霓的目光闪了闪,“我是皇城人士,至于家父的名头,有些不方便透露。”
白沐霓搪塞的话语引起了乔老爷和张员外的警觉,白沐霓居然把自己的身份捂得这么严实,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家族吗?乔老爷和张员外的目光都沉寂了下去,这渊州属于暮楚境界之外,又不到其他的国家的土地,所以一直都属于没人看管的地方。
但是渊州土地富饶,又与西方国家的境地相邻,所以暮楚和其他国家都派了一些官员在此任职,一方面是为了防止他们跟其他国家勾结,一方面也是为了监视其他国家的动态。毕竟身在渊州的富商基本都有着一笔可观的财富,无论他们加入哪个国家,都会给那个国家带来巨大的利益。
难道白沐霓是某个国家的君主派过来打探他们两家的动静的?虽然白沐霓只是个女子,但这样无疑更容易掩藏身份……乔老爷和张员外的兴致很快淡了下去,他们的目光看向白沐霓的时候都带上了一丝隐晦的警觉。
白沐霓能敏锐的察觉到这亭子里的气氛似乎变得怪异起来,可她却想不到是什么原因。其实她也不想对自己身份这么掩掩藏藏的,但她要是说出她的身份,她的名节可就不保了,不仅如此,还有可能因为她的所做的事情给暮楚皇室也带来污点,那样一来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张员外和乔老爷都没有了谈话的兴致,张员外望了望天,忙道“时候不早了,差不多也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好,”乔老爷也忙不迭的站起了身子。
白沐霓抬头看了看天,现在离用晚膳的时候还远着呢……见白沐霓正在发愣,于是坐在白沐霓身旁的乔问书就赶紧拉了白沐霓一把,白沐霓这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出了梅林后,乔老爷和张员外就一同去了书房,乔问书和白沐霓只好又走到后院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白沐霓将双手放在嘴边哈气,她平常最是怕冷,一到冬天几乎就被绑在床上下不来了,最不济她也是躲在暖暖的房里,窝在软塌上看书。但因为这是在张家,她也不可能贸贸然的跑到人家的屋子里去吧?
乔问书注意到了白沐霓的小动作,他的手向外伸了一下,看来是想帮白沐霓暖暖手,可不知为何,他伸到一半后又忽的将手给缩了回来。
“怎么了?”白沐霓见乔问书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厌躁之气,于是便好奇的开口问道。
“没什么。”乔问书冷冷的回了一句,又倏然起身朝梅林的方向走去。白沐霓就那样不明所以的看着乔问书的背影渐渐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洁白的雪地里。
“真是……”白沐霓撇了撇嘴,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可她怎么觉得这句话用在乔问书身上反而比较合适呢?
正在白沐霓兀自无聊时,不远处忽又传来了说笑声,白沐霓转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见乔问墨和张遥还有乔问淑也回来了。
乔问墨见到白沐霓后赶紧小跑了到了白沐霓的身边,脸上也不知因为被冻得发红还是因为太过娇羞,但白沐霓看着乔问墨眉眼间都浸染着笑意,说不定后一个理由还靠谱些。
白沐霓伸手触了触乔问墨头上的那一小朵梅花,“很漂亮,自己摘的?”
乔问墨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下才小声说道“是瑶公子帮我戴的……”
果然,白沐霓的目光蓦然间冷了下来,她侧过头朝不远处的张遥望去,却见张遥竟然也正在看着她。
张遥的目光就像冬日里的一抹暖阳,透出和善温暖的气息,可白沐霓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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