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吴梦柔突如其来的认罪倒是让屋里人都吃了一惊，毕竟要知道正吴梦柔平日里都是张扬跋扈惯了的，她此次没有出来推卸责任也就罢了，居然还主动担下这过失之责，实在不像是她平常的作风。
楚霖沉默了半晌，幽深的眸子里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但还没等他开口，却又听里间的宫女们发出了惊声尖叫。
“娘娘见红了！”里屋的宫女们个个乱作一团。
楚霖的脸色几乎是立马就变得更加的暗沉了，他起身欲进屋内，忽又想起方才宫女们给宁书瑶用冷毛巾擦拭身体，此时的宁书瑶应该是衣饰单薄，他现在若是带着人进去，恐有不妥。
“给娘娘穿好衣服，再马上去叫太医过来。”楚霖生生止住步伐对屋里的宫人们吩咐道。
好在为了应付突发情况，所以太医今晚都在无双殿里候着，这倒省去了在路上的时间。
太医过来之后，屋里的宫女们也大致给宁书瑶整理好了衣服，于是一大群人又浩浩荡荡的起身进了里间，就连先前跪在地上的正吴梦柔也忙在秋雨的搀扶下跟了进去。
宁书瑶所在的屋里人虽多，可仍是静悄悄的，只有宫女们时不时忙活发出的轻响，随着床单上开出的那朵红花越来越大，众人心里几乎都对这事有了底……楚霖的第二个孩子，恐怕又要胎死腹中了。
楚霖全程都冷着脸看着这一切，但他平静的面容下，到底是蕴含着一丝丝的伤悲。
太医宫女们忙活了好半天，最后只是将宁书瑶的大出血止住，但孩子却是没能保下来。
“你们都回宫去吧。”楚霖的声音有些低沉，即使他对床上的那个女子并无爱意，但他到底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楚霖静静地坐在宁书瑶的床边，脑海中却依稀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好像曾几何时他也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不过脑海中的那一次他却是有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难道他心中遗落之人也曾怀了他的孩子并同样经历了丧子之痛？楚霖的心倏地痛了起来，一下一下，就如刀刺，好像是在惩罚他忘了这么重要的人和事。
曹夕颂等人面面相觑，一人说了些宽慰的话就结伴远去了。正吴梦柔是最后走的，她看着楚霖的背影，那样的孤寂而又冷漠，明明离得这么近，却让人无法靠近。
“走吧。”带着同样落寞的语气，秋雨搀着正吴梦柔走了出去。
岚嫔一向独来独往，与谁都不太亲近，所以出了无双殿后就自顾自的朝着自己的宫殿走去。曹夕颂和杨妙竹同走了一段路，但一会就在路口处分道扬镳了。
夜已深，听雨打着灯笼挽着杨妙竹的手臂慢慢地走着，杨妙竹平日里就很沉闷，经历了今日之事后，这份沉闷就表现得越加明显了。
“娘娘，你慢点走，当心点脚下，这天黑路滑的要是不小心摔上一跤，那不光是娘娘你受疼，就连你肚子里……”
“听雨！”杨妙竹突然怒喝了一声，这音调在安静又黑暗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亮。
听雨的身子抖了一下，随后她背后就冒起了一层冷汗，听雨四处打量了一下，见这条路上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再无他人之后，她才拍了拍她的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是奴婢口快了，娘娘恕罪！”听雨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许颤音，说明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慌里回过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太过昏暗的缘故，杨妙竹的脸色在黑暗里竟显得有些可怖，她的手无意识的在自己的小腹处抚摸了一下……其实她已有一个月的身孕，原本她就打算低调一些的，再加上今日宁书瑶又出了这档子事，她就愈发不能招摇了。
看来这事还得瞒，一直瞒到她瞒不住了为止，不然她很有可能会落得跟宁书瑶同样的下场！杨妙竹在心里暗自想着。
因为大出血和过敏的缘故，宁书瑶一直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才悠悠转醒，醒来后听说自己的孩子没了，居然又哭晕过去了几次。
原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宁书瑶，因着看到楚霖过来后，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皇上！”宁书瑶的样子看起来还很虚弱，也许是还没来得及照照镜子，所以宁书瑶其实并不知道她以为自己‘梨花带雨’的模样有多难看。
楚霖却是神色不变的坐到了宁书瑶的床边，但他也仅仅止于神色不变而已。因为他也许能想象到宁书瑶此刻的难过，但他也实在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也许他心里也是难过的，可他并不认为宁书瑶是能分享他心情的人。
“皇上！”宁书瑶又哭叫一声扑进了楚霖的怀里，“皇上，我们的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一声声凄厉的呐喊回荡在整个房间里，楚霖的眉宇间也终于显出了一丝细细的愁绪来。之前在御膳房来往的人数实在众多，根本就不知道是谁下的手，而且那些御厨们全都异口同声的说自己冤枉，那就证明了这些菜色很有可能是后来被人换上去的……
这件事查起来着实是费力了些，楚霖暂时还没有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宁书瑶见楚霖半天没有答话，心里悲愤交加，竟直接揪着楚霖的衣领摇晃起来，“皇上，这可是你的孩子啊，这事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皇上一定要替臣妾找出凶手讨回公道啊！”
“瑶妃。”楚霖皱了皱眉，冷冰冰的叫了宁书瑶一声。
宁书瑶的动作忽就顿住了，楚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她有些惊慌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嘴里忙道“臣妾只是因为失去孩儿，心里太过悲痛，还请皇上不要在意臣妾的无心之举。”
其实比失去孩子更让宁书瑶心痛的是楚霖的态度，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人人都觉得她是受宠的，可是只有宁书瑶自己知道，楚霖在面对她的时候，眼神永远是空洞冷漠的，这证明楚霖根本就从来没有真正将她放在心上过。若不是楚霖失去了记忆，恐怕她进宫一辈子连个被宠幸的机会都没有！
楚霖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挪到了不远处的凳子上，其实他又何尝不想找出凶手呢？毕竟宁书瑶腹中怀的是皇家的子嗣，是他的孩子。
宁书瑶无法阻止楚霖对她的疏离，她坐在床上默默的抽泣着，楚霖沉默了半晌还是开口道“朕已经在派人查了。”
虽然只有这短短的一句话，但这已经足以给宁书瑶一些安慰了。
因为正是年关，所以朝休七日，过了七日后，满朝百官便又恢复了早朝。
“皇上，听闻瑶妃娘娘小产……”宁书瑶小产的事情早已经从宫里流传出去了，但令楚霖没有想到的是，新年来大臣们说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这个。
之前大臣们逼迫楚霖选秀女入宫就是为了楚霖能尽快给皇家繁衍子嗣，而楚霖都上位这么久了，后宫里的妃嫔们也是众多，可后宫却迟迟没有传出喜事。
现在宁书瑶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居然又小产了，这些大臣们便又开始骚动起来。
楚霖看着这群罗罗嗦嗦的大臣们，脑中只浮起一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楚霖故意不接大臣们的话茬，那些大臣们却仍然孜孜不倦的聒说个不停。“……皇上，这后宫的娘娘们久未有身孕，此次又出现小产之事，依微臣看，皇上是否要请个法师进宫来看看……”
后宫向来是阴气极重的地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除了城外的义庄外，阴气最为集中的地方，古人向来迷信，先有白沐霓出事在前，现有宁书瑶出事在后。楚霖或许根本没有将这当回事，可文武百官们却不这么想。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是这一个想法的，很快就有官员站出来反驳先前那个大臣所说的话。“陈大人，子嗣之事随缘即可，况且皇上还年轻身强体壮，以后多的是机会，陈大人您将此事联系到鬼神方面，是否太过缥缈。”
“李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
殿中的大臣们很快就分成了两拨，一拨是支持陈大人的，一拨是支持李大人的，两拨人争得不可开交，大有要撸袖子打人的架势。
向来文臣就是如此，嘴皮子功夫卖弄得比谁都溜。如今暮楚在楚霖的治理下越来越好，没有了什么大事处理之后，这群文臣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楚霖的后宫里来。
饶是以楚霖向来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性子，此时竟也觉得心里升起了些许躁意。“都给我住口。”楚霖带着薄怒的声音在大殿里传开，那些文臣们互相对视一眼，很快就各自站回了原位，只是脸上都还挂着愤愤未平之色。
众人都在等楚霖开口发话，却听见楚霖只淡淡地道了一句，“无事退朝。”随后楚霖就在众人的愕然的目光中走出了大殿……他实在无意参与这些无聊至极的讨论。
憋在后宫里的大多数人几乎都是一辈子不能踏出宫门的，所以流言和八卦成了他们生活里最好的调味剂。今日在大殿里发生的事情几乎只在一盏茶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皇宫上下，这速度不可谓不快了。
虽然最近需要处理的事情并不很多，但楚霖却仍是情愿在御书房里待着。才看了一会折子，楚霖就听见外面的人传话说正吴梦柔求见。
楚霖本想找个借口推却，没想到正吴梦柔竟已径自走了进来。楚霖不悦的皱了皱眉，但到底没有开口责怪……正吴梦柔身为皇后，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正吴梦柔行了礼，见楚霖对她态度还是极其冷淡，想着也许楚霖还在因为上次醉仙楼的事情对她耿耿于怀，于是暗自在心中懊恼。
“皇上，臣妾听说今日陈大人和李大人在朝堂上争论皇家子嗣的事……”因为之前做了错事，所以正吴梦柔的语气听起来轻柔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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