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起了一夜的风却仍旧没能吹走空气中弥漫的那淡淡的一丝愁。
“沐霓，你昨晚也没睡好吗？”顾灵儿还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彻夜无眠，没成想第二天见到白沐霓她脸上竟然也挂着淡淡的黑眼圈。
白沐霓对顾灵儿撇了撇嘴，二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顾灵儿将袖子拉长了些，盖住了手腕上那些青紫色的痕迹，“药材我都配好了，只要让沐睿脱了衣服泡进去就是了，等药液在沐睿的体内发挥作用后，我再给他针灸，长此以往，只要药液能在沐睿体内发挥作用，打通那条被淤血压制的脉络，那沐睿恢复正常就不成问题了。”
“嗯，”白沐霓点了点头，顾灵儿之前已经给她看过方子了，虽然成功的几率很小，但也要试上一试不是吗？
浴桶里泛着青色的水正在往上冒着热气，白沐霓走过去探了探水温，稍微还有点热，不过还要泡上好一会，热点也没关系。
“沐睿，你脱了衣服进里面泡上半个时辰就是，一会我进来叫你。”想起沐睿的脑疾有可能恢复，白沐霓这几天来的沉重心情终于得到了些许缓解。
白沐霓和顾灵儿正要退出去，一脸阴柔的段尘却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无声的钻了进来。
“就你们的法子，再泡上一百年也不一定会有效。”段尘的声音还是那样懒懒的，自傲的，透着些许不屑。
白沐霓顿住了脚步，眼神不由自主的就瞟到了段尘身上那条吐着蛇信子的银白色小蛇身上。
那条小蛇仿佛也认识白沐霓一样，小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白沐霓，像是冒着寒光。
白沐霓想也没想的就回瞪了那条蛇一眼，一想起上次被咬的经历，她心里就来气。
顾灵儿却上前半步，挡在白沐霓的身前，语气不善的道“你来干什么？我的法子有没有效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枉她以前还以为只是段尘有点危险罢了，现在看来，到底是哥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想着，顾灵儿又不由自主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哼，”从鼻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段尘转过身走了两步，才慢悠悠地道“原本是想大发善心，偶尔做做好事的，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这个必要了。小白，你说是吧？”
段尘将手指放到那条小蛇的面前，小白居然像通人性一样，用头蹭了蹭段尘的手指。
“呵呵。”顾灵儿冷笑两声，就算段尘真的有办法，可她也不敢让段尘出手啊，不然说不定医不好白沐睿的脑疾，而且保不准还会让白沐睿医出更大的问题来。
“哼，一群愚蠢的人。”段尘又是一声冷哼，迈开步子就要离开。
“慢着！”白沐霓犹豫了半晌，终于是喊出了这两个字，“说说你的办法。”
她看过顾灵儿的那张方子，但成功率实在是太低了，如果能有更有效的方法治疗白沐睿的话，她当然不想错过，不管眼前人是什么样子的人，她总要看看再说。
段尘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白沐霓一眼，眼中终于浸上了一点笑意。“看来还是有聪明人的。”段尘扬唇一笑，样子竟然有些邪魅之感。
顾灵儿不安的看了段尘一眼，她转头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劝诫白沐霓一下，但想想白沐霓自己做事也是有分寸的人，而且她也知道白沐睿在白沐霓心里的重要性，所以想了想，最终还是打消了开口的意思。
不过到底是转头狠狠地瞪了段尘一眼，“沐霓是我的朋友，希望你不要胡来。”许是怕惹恼了段尘，顾灵儿的语气不敢太强硬。
段尘又是勾唇一笑，这次的笑容更加灿烂，这样一眼望去，眼前站的仿佛只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忧郁少年罢了。
顾灵儿找来了纸笔放到段尘的面前，语气强硬的道“把方子留下，药我们自己配。”
总是要先看看方子才知道有没有效，这次白沐霓倒是没有反对顾灵儿的做法。
段尘也不多言，提笔挥挥洒洒就在纸上写下了方子。
段尘的字其实还是挺好看的，潇洒飘逸，行云流畅，透着一股子不羁的味道，倒是跟他随心所欲的性格很是相像。
不一会，方子就写好了，顾灵儿拿起来和白沐霓一起看着，整篇方子看下来，顾灵儿和白沐霓的眉头都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张方子存在很大的危险性，而且里面的有些药用在人的身上会给人造成很大的痛苦，沐霓，我觉得我们还是用原先的方子吧，那张方子比较温和，安全，就算不成功也不会给沐睿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顾灵儿以为白沐霓一定会同意她的想法，可白沐霓却是半晌没有答话，她澄澈的双眸里溢上了些许深沉，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段尘却是鄙夷的看了顾灵儿一眼，轻飘飘地道“我敢保证你那张方子用下去绝对没用，身为一个男人，若是连这点险都不敢冒，这点痛都不能忍，那你们千方百计的治好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段尘的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白沐霓，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转头对白沐睿说上些什么，可白沐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白沐霓的身旁。
“姐姐，你老是说我还小，什么都不懂，是不是用了这个药，我就可以变成大人了？如果是的话，我愿意，我不怕痛苦！只有变成大人之后，我才能给姐姐遮风挡雨，不让姐姐和娘亲为了操心了。而且我总是看到娘亲偷偷抹眼泪，却说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肯对我说……”
白沐睿有些沮丧的底下了头，纯净的双眸里溢上了丝丝难过。
白沐霓轻轻地抚摸着白沐睿的脸颊，等到白沐睿真正好起来的时候，他就会背负更多的东西，到时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留下这片纯净。
“好。”终究是含泪说出了这个字，她白沐霓的弟弟，怎么可能让他就这样碌碌无为的过一生，段尘说的对，治好白沐睿的初衷本来就是想让他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她毕竟不可能一辈人都站在白沐睿的身前，为他挡下刀剑。
重新配好药材，做完准备工作已经到了晚上。
白沐霓和顾灵儿守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阵阵痛苦却又死死压抑着的嘶吼，白沐霓的心也像是揪成了一团，甚至好多次她都想冲进去中断这次的治疗，但想起白沐睿站在她面前手握成拳，而又坚定的神色时，她便又强迫着自己狠下心来。
终于熬过了半个时辰，再冲进去时，白沐睿脸色苍白，下唇都被咬破了，就连木桶的边缘都出现了清晰的指抠印，白沐霓可以想象白沐睿方才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
眼泪终究是忍不住落了下来，白沐睿却摸了摸白沐霓的头发，“姐姐，不哭，我不疼。”说完，白沐睿竟昏了过去。
又忙活了好一阵，白沐霓才和顾灵儿出了白沐睿的房间。
白沐霓才想起她应该去给段尘道个谢，毕竟不管段尘人品如何，用了人家的方子，道谢是应当有的礼仪。
“灵儿，段尘住哪？”昨晚一夜未睡，今天又集中精神忙活了一天，现在白沐霓已经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
白沐霓一开口，顾灵儿就已经猜到了白沐霓的意图，她对着白沐霓疲惫的笑了笑，随后就挽起白沐霓的手臂道“我陪你一起去吧，他太危险了，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白沐霓自然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她看了看顾灵儿，心中难免又浮起一阵伤感，为什么像顾灵儿这样的好女孩，上天却不能赐予她一个好的生活呢？
二人一同来到段尘的门前，还没走上前去，就看见烛火通明的房间里，倒映着一个黑影，那个黑影仿佛已经陷入了疯癫，身子怪异的扭曲着，只听见屋里传来‘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地。
顾灵儿像是有些害怕，挽着白沐霓的手紧了紧，就在二人原地踌躇间，门却‘嘭’的一声，开了。
“……啊……”方才舞动着身子的那个黑影从屋里跑了出来，却一下跌倒在地上，他捂着自己的喉咙，发出低低的，沙哑的，像野兽一样的吼声。
“……救我……”勉强发出这两个音节后，那人就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抽搐两下就倒了下去，看样子像是彻底没了声息。
顾灵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像是有些被吓着了，白沐霓倒是还好，虽然也皱着眉头，但神色间却未见惊慌。
拉着顾灵儿走上前去，白沐霓这才看清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的相貌，那人是个男子，看着三十多岁，身穿一声散发着恶臭的黑衣，头发乱蓬蓬的，像是有好几年没打理过了。
还没待白沐霓搞清楚状况，段尘却忽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了白沐霓二人一眼，随后又用淡漠的眼神扫了一下那具尸体。
“这么快就死了，看来又要找人来了。”毫无感情的语调，就像只是在说一件普通的物什坏掉了一样。
白沐霓心里因为白沐睿之事对段尘升起了一丝丝好感，像是猛然间消失殆尽，她的嗓子像是有些干渴，“这人，是怎么死的？”干哑得都有些不像自己的声音从她的嗓子里冒了出来。
段尘瞟了白沐霓一眼，风轻云淡的道“试药。”
一阵凉风吹来，白沐霓不禁打了个冷颤，先前想说的道歉的话语也猛然间消失在了她的脑海里，只有无尽的寒意在周身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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