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霓仿佛觉得身下像是有只大手在用力的撕扯着她,若是她一旦彻底陷落,那就是万丈深渊。
“别怕,抓住。”楚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然而即使只相隔着这么短的距离,白沐霓心中仍旧有种与楚霖相隔万里的错觉。
刚伸出手抓住藤蔓,白沐霓的身子就又向下陷进去了一些。“啊!”到底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叫了一声。
楚霖眼神一凝,手中猛然用力,但一来因为白沐霓陷得太深了,二来他方才运功和从空中荡过来,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气力,这猛地一用力下,白沐霓的身子竟是纹丝不动!不光如此,白沐霓的身子还在逐渐的下降,现在眼见着她就只剩一个头在外面了!
难道这次是真的逃不过了吗?白沐霓的手仍然紧紧地拽着藤蔓,可心底却不由自主地升起点点的绝望来。
此时的楚霖双目通红,不发一言,只神色专注地用力拉扯着藤蔓,想要拼尽全力将白沐霓解救出来。
白沐霓眼中泪光盈盈,眼看着获救无望,正要开口嘱咐楚霖一定要找到天苏回去救沐睿,可还没待她开口,忽然感觉到身子一轻,泥沼带来的压力突然竟减轻了许多。
白沐霓侧头望去,只见李之文正托起她的腰部,帮助她减轻泥沼的阻力。“这样你自己会死的!”白沐霓惊叫一声。
然李之文却像是根本就没听见白沐霓的话一样,一脸的无动于衷,仍旧配合着楚霖使力,终于让白沐霓的身子上升了些许。
在李之文用力之间他的身体下沉得越来越快,泥沼很快便淹到了他的下巴。“请你一定要救救我二……”
李之文话还没说完,泥沼就淹没了他的鼻子,然白沐霓身上的力道一时却没有消失,又过了几个呼吸间之后,白沐霓终于在楚霖的努力下露出了半个身子来,可在泥沼底下托着她的那股力也渐渐消失。
白沐霓知道,李之文恐怕已经,死了。
最终楚霖和白沐霓二人终于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坐了下来,白沐霓靠在楚霖的肩膀上,二人的手则是紧紧地握在一起。
白沐霓眼神放空,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在满是泥浆的脸上留下两道清晰的印记。
原本她还想着,就算是为了楚霖和孩子,她也要做一回坏人,改变主意去请求大胡子将剩下的半株药给她……只是现在李之文却死了。虽然李之文就算不救她也不一定能够活得下来,可他在最后到底是伸出了援手。
将药按照约定给他二哥,这是李之文的遗愿,是李之文用生命换来的这半株药,她如何还能够狠得下心来剥夺?
楚霖却是不知白沐霓心中所想的,只当白沐霓劫后余生,还没有从方才的惊慌之中回过神来,于是只轻轻地拍了拍白沐霓的手臂便再无多言。
二人歇息了不一会,忽然就下起了暴雨来,好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小小的洞穴,所以倒是淋不到他们。
楚霖和白沐霓二人都已经是疲惫至极,不一会过后,伴随着耳边轰隆隆的雷雨声,二人竟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沐霓只觉得有光打在她的脸上,暖意融融的,耳边似乎还有清脆的鸟鸣之声,她半眯着眼,好一会过后才算是适应了这强烈的光线。
睁开眼望去,只见和煦的阳光从万里高空之中洒落下来,在地上,丛林之间留下斑驳的金色斑点。
果然,这暴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么不一会,就已经又见了晴。白沐霓心中顿感舒畅,眺望远方的天空似乎是挂着一道绚丽的彩虹,她动作轻柔地从楚霖的怀中起身,刚行至洞外,脚步却忽然止住,就连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凝固了。
楚霖若非是实在疲累至极,断然不会睡得如此之沉,不过白沐霓这么一行动之间,到底是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就见白沐霓站在洞穴门口,她的背影虽然纤瘦,却并不让人感觉到柔弱,相反,白沐霓身上总是蕴藏着与这种纤瘦不符的力量。
“霓儿。”他轻轻唤了一身,出口的嗓音却要比以往低沉上许多。
白沐霓顺着声音转过头来,只见她逆着光,眼中晶莹的泪水却仿佛在闪着光,让人心头不由得一震。
楚霖想也没想地就站起了身来,并用疑惑的眼神询问着白沐霓发生了什么。
白沐霓也不说话,只是复又扭过头去,眼中涌动的光芒仿佛比那星辰之光还要闪亮夺目。
楚霖心头的疑惑更盛,循着白沐霓的目光望去,只见在不远处,有一株小小的植物,淡紫色植物,正在随风轻快的摇摆着,因为离得远,那植物更好像是长在那彩虹桥上一般,有种说不出的美丽。
“那是……”楚霖心头一震,仿佛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的灿烂,直直地照进了他的心底,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黑暗和忧虑。
“霓儿,你有救了!”楚霖猛地呼喝一声,而后便将白沐霓从地上抱了起来在原地打着转。
除了他和她大婚之日那天,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喜于形色的楚霖,她知他心头有多高兴。
只是……白沐霓伸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可没成想却越擦越多,后来她干脆不擦了,任着眼泪往下流淌,一边哭,一边笑,笑声在这山林里久久回荡不息。
好在就算是离了土壤也不会对天苏的药效有什么影响,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乐山之后,才小憩了半日,白沐霓就带着半株药材上山去了,而楚霖似乎有事要忙,所以便没有陪着她一起。
白沐霓上了山之后,没有丝毫隐瞒地将李之文死前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大胡子。大胡子虽然显得很是伤感,可却并没有要怪罪白沐霓的意思。
一路神情飘忽地下了山,现在她手头的事情都已经办完,接下来就只有沐睿的事情了,不知沐睿现在可还安好,她必须要赶快将天苏带到纪国去救沐睿才行!
回到下榻的客栈,楚霖也已经忙完了手里的事情。
“还没吃饭吧?”楚连没有回头却也知道进屋之人是白沐霓。
“嗯,”白沐霓轻轻地应了一声,她还是早上喝了两口粥下去,而后从上山到现在便没有吃过其他东西了,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此刻经楚霖这么一提,这才感觉到胃中空空,确实是真的有些饿了。
楚霖这才转身叫人下去准备吃食,白沐霓则是有些心事重重地坐到了桌边。
屋中一时无人说话,白沐霓给自己倒了杯水,轻轻地啜饮了一口,她偷觑了楚霖一眼,只见楚霖神色如常地在她面前坐下,可她却总觉得楚霖今日有些反常。
“我想……”
“虞老明天到。”
刚才还无人开口的屋内,这一开口却是两个人同时发声。
“虞老不是在丘州吗?怎会过来?”白沐霓皱起眉头,暂时将自己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肚里。
“我在回来的路上安排人给虞老送了信。”楚霖淡淡地看了白沐霓一眼,一双墨黑的眸子却越发显得深沉不已。
白沐霓目光闪烁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楚霖的目光。她知道楚霖是担心她又快到毒发的日子了,如果虞老能够早点帮她医治的话,她就能少遭受一些痛苦。只是,那半株药她是要留给沐睿的,若是虞老来了,她又该如何隐瞒?
楚霖的目光仍旧在白沐霓的身上打着转,“你方才想说什么?”他总是这样淡淡的,冷静地处理着身边的事情,即使已经猜出眼前人有事隐瞒于他,可他却仍旧在等待着眼前人自己开口。
“嗯,就是……”白沐霓又捧起手中的茶杯喝了口水下去,而后才接着道:“……就是突然有些想沐睿了,所以想去纪国看看他。”
“等你身上的毒解了之后再去吧。”楚霖的语气依旧平静,看起来好像丝毫没有怀疑白沐霓话中的真实性。
又等上了不一会,店小二就将楚霖点的饭菜送了进来,二人之间的话题就此结束,屋中只听得见碗筷的声音在相互碰撞着。
到了次日,果然如楚霖所说——虞子遥风尘仆仆地到达了他们的客栈。
“来,快将天苏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虞子遥一进门顾不上查看白沐霓的伤势,而是兴奋不已地让白沐霓将天苏拿给他看。
同为大夫,白沐霓对虞子遥的心情是再理解不过了。
“先进屋里再说吧。”白沐霓神色间有些不自然,又偷偷瞟了身旁的楚霖一眼,正想着该怎样支开楚霖,单独与虞子遥谈话,这时忽然走过来了一个护卫,附在楚霖的耳边悄声对他说了些什么,楚霖便皱着眉头转身跟着那护卫一起出去了。
看来老天爷都在帮她!白沐霓心里长舒一口气,又转过头来挽了虞子遥的手臂快速地朝屋里走去。
进了屋中之后,白沐霓还谨慎地朝四周张望了一眼,估摸着楚霖这会应当不会过来,这才赶紧关好了门。
虞子遥已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却并不多问,只静静地等待着白沐霓开口。
白沐霓一边将剩下半株精心保存的天苏拿出来给虞子遥鉴赏,一边急忙开口向虞子遥简明扼要的说明了一下白沐睿目前的状况。
闻此,虞子遥的兴趣也不由得从天苏上转移到了白沐睿的身上。“白姑娘的意思是?”
白沐霓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想拿这剩下的药去救沐睿,所以请求虞老一会陪同我演一出戏,就说我已经服下您精心研制的解药,身上只剩些许余毒未……”
白沐霓话还未说完,房门却猛地一下被人给推开了,她当即一愣,转头朝门口望去,只见楚霖的身影就矗立在门口,一双墨黑色的眸子里暗流涌动,仿佛包裹着无尽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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