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安眉头微皱,还未开口,和尚已继续道:"佛经有云:'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施主能看破亲情羁绊,正是修行人的大智慧!"
他转向王婶,语气慈悲却透着不容置疑:"这位女施主,你儿子心怀天下,你该欢喜才是。何必执着于母子之情?须知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不如放下,方得自在!"
王婶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街坊们面面相觑,一时竟被这佛理说得哑口无言。
和尚见状,更加得意,朗声道:"诸位可曾听过地藏菩萨的故事?他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难道也要被你们说成不孝?"
青年原本动摇的神色,在和尚这番话下又渐渐坚定起来。
陈长安转过头,与阿鲤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冷意。
这个和尚虽然第一次见,但那副慈悲中带着几分傲慢的神情,与之前遇到的妙华和尚如出一辙,甚至连说话时微微抬起的下巴都一模一样。
随后陈长安眼神渐冷。
这些妖僧歪理一套一套的,但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直到这些和尚表面上是引经据典,要试图说服你,实则一旦发现这一套歪理邪说不行,最后还是比谁武德充沛。
所以,与其浪费口舌和这些和尚辩驳,不如待会儿尾随上去直接一剑了事。
另一边,和尚正满脸赞叹地拍着青年的肩膀:"善哉善哉!施主年纪轻轻,却已深明大义,舍小爱而全大义,实乃菩萨心肠!"
青年被夸得有些飘飘然,连忙谦逊道:"大师过奖了,晚辈只是尽己所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和尚哈哈大笑,指着青年身上的伤疤道:"这些伤痕,每一道都是功德!施主为救他人甘愿受伤,此等胸怀,岂是凡俗之人所能理解?"
青年被捧得愈发得意,挺直腰板道:"大师所言极是!晚辈虽修为尚浅,但一心向善,只愿能多救一人是一人!"
和尚满意点头:"好!好!施主有此觉悟,日后必成大器!不如随贫僧一同游历,广结善缘,共渡众生?"
青年毫不犹豫地点头:"晚辈正有此意!"
两人越说越投机,竟是一见如故,互相吹捧得天花乱坠。
和尚夸青年"舍己为人,堪比菩萨转世",青年则赞和尚"佛法精深,乃真佛在世"。
最终,两人并肩出了平安坊,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角。
而平安坊内,街坊们纷纷围到王婶身边,七嘴八舌地安慰着。
"王婶,别难过,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
"是啊,说不定过段时间他就想通了……"
王婶低着头,眼泪无声地砸在地上,手中的豆腐勺攥得死紧,指节发白。
陈长安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望着和尚和青年离去的方向,眼中寒意未散。
但他并没有追上去,因为他感知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此刻正隐隐吊在那个和尚的身后。
不是自己的小徒弟江澈是谁?
……
醉仙楼,雅间。
酒香四溢,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红烧肘子油亮酥烂,清蒸鲈鱼鲜嫩肥美,一壶陈年花雕酒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王守志看着满桌荤腥,有些迟疑:"大师,这……听说出家人不食荤腥……"
妙思和尚哈哈一笑,直接夹起一块肥美的肘子肉塞进嘴里,咀嚼得满嘴流油:"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施主,执着于表象,才是真正的愚痴啊!"
王守志眼睛一亮,赞叹道:"大师果然通透!"随即也放心大胆地举筷,大快朵颐起来。
几杯酒下肚,两人谈兴更浓。
妙思和尚眯着眼,似是无意般问道:"施主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觉悟,实在难得。不知这些想法,是从何处得来的?"
王守志放下酒杯,眼神微微恍惚:"说来也怪,我常常做梦,梦里有一位高僧……"
"哦?"妙思和尚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恢复成慈祥笑意,"什么样的高僧?"
"他身披金红袈裟,端坐莲台,周身佛光普照。"王守志回忆着,语气渐渐虔诚,"他告诉我,众生皆苦,唯有放下小爱,方能成就大慈悲……"
妙思和尚心中狂喜,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连连点头:"善哉善哉!施主这是得了佛缘啊!"
他一边给王守志斟酒,一边暗自思忖:果然!眼前这位,恐怕就是这一世的佛子转世!
但想到方才在平安坊,王守志面对母亲时那一瞬的动摇,妙思和尚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佛子心中竟还有凡尘执念?这可不行……
他笑眯眯地举起酒杯:"来,施主,再饮一杯!"
王守志不疑有他,仰头一饮而尽。
烛光摇曳间,妙思和尚的笑容愈发深邃,眼底却藏着晦暗不明的冷光。
正好,引导佛子归位,本来就是他们这些接引使者的份内之职。
……
当晚,夜色如墨,王守志恍惚间感觉自己踏入一片无垠虚空。
不过他并不慌乱,因为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这个梦中的场景。
果然,他的脚下忽现金莲,一步一绽,托着他向云海深处行去。
远处传来梵唱,如钟如磬,震得他灵台清明。
忽见前方霞光万丈,一尊高僧端坐九品莲台。僧人身披金红袈裟,衣角无风自动,露出内衬的紫金袈裟里衬。他面如满月,眉间一点朱砂似血,脑后悬着七重宝轮光晕,每转一圈便有"嗡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如金粉洒落。
"痴儿,近前来。"高僧开口,声音不似人言,倒像千百座古刹铜钟同时震响。
王守志双膝发软,跪伏在莲台之下。抬眼时惊觉高僧竟没有影子——不,是整个梦境都无影无光,唯有那宝轮金芒将虚空割裂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你可知为何总梦见老衲?"高僧指尖垂下一串黑曜石佛珠,每颗珠子都映出不同景象:有妇人跪地痛哭,有城池燃起大火,最后定格在一个襁褓婴儿被扔进血池的画面。
王守志喉头发紧,额头抵在冰冷的莲瓣上:"求大师点化!"
高僧忽然伸手按在他天灵盖。刹那间剧痛钻心,王守志看见自己皮肤下浮现密密麻麻的梵文,像无数金色蜈蚣在血管里爬行。
"前世你为救一城百姓,亲手将生母献祭。"高僧的声音突然变成千万人合诵,"这才是真慈悲!如今你竟为个卖豆腐的妇人动摇?"
梦境陡然翻转,王守志发现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之巅,脚下踩着王婶的尸体。高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来:"斩!"
他惊醒时,枕巾已被冷汗浸透,左肩不知何时多了道灼伤般的莲花烙印,隐隐泛着檀香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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