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府的城门,在寂静中打开。
一道道黑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从城外涌入。
凤鸣涧的兄弟们,带着山寨中所有的家当,正井然有序地进入这座即将易主的州城。
火把被严格控制着,只有少数几点昏黄的光晕,在队伍中摇曳。
杜兴站在城门内侧,亲自指挥着人流和物资的安置。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快,动作快些!家眷往东区安置,物资运往预定仓库!”
“各队注意警戒,不要发出大的声响,莫要惊扰了城中百姓。”
陈风的命令是,今夜的行动,要尽可能地减少对普通民众的滋扰。
他要的是一座完整的,能够迅速恢复秩序的东平府。
待最后一辆马车驶入,几名精壮的汉子合力,再次将沉重的城门缓缓关闭。
“咯吱——轰!”
城门落锁,发出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在城南一处极为隐蔽的废弃大宅院深处。
这里原本是一户富商的别院,几经转手,早已荒废多年,杂草丛生,人迹罕至。
此刻,院内却灯火通明,数十名汉子正在紧张地忙碌着。
杜兴在安排好入城事宜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
他看着眼前这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以及旁边几间修缮一新的厢房,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里够隐蔽,周围十里之内都没有什么住户,寻常人也不会到这里来。”
杜兴对身边几位面色黝黑,手掌粗糙的工匠说道。
这几人,正是陈风从山寨中挑选出来的,略懂冶炼锻造的铁匠。
“军师交代过,你们接下来要研制的东西,事关重大,乃是我们凤鸣涧的最高机密。”
杜兴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这个地方,我已经派了双倍的人手日夜看守,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
“你们所需的一切材料、工具,尽管开口,我都会第一时间调集过来。”
“军师说了,只要你们能把那火药和火炮造出来,便是天大的功劳!”
夜色更浓,血腥味如同跗骨之蛆,在东平府的几条街巷中悄然弥漫。
县尉王申的府邸,几声短促的闷哼之后,便再无声息。
都头赵铭尚在睡梦之中,便被一柄冰冷的钢刀割断了喉咙。
巡检司的李都监府邸,更是连一丝反抗都未能发出,便已满门血染。
一场场无声的杀戮,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进行。
陈风站在悦宾楼二楼阳台,夜风吹动他的衣袍,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寒意。
他的心中,一片冰冷,扈三娘安静的站在一旁。
“凝儿那边,应该差不多了。”他低声自语,“那些人,或许有些自认是好官,不屑于参加商贾的宴席。”
他缓缓说道,像是在对扈三娘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但平心而论,这东平府,留不得他们。”
“我需要的是一个完全掌控在手中的东平府,任何潜在的威胁,都必须提前清除。”
“日后,这城中的官吏,自有我的人选来担任。”
他抬起头,望向夜空。“只要城防够坚固,土豆的种植能够推广开来,确保粮草无忧。”
“再加上火药、火炮能尽快研制成功……”
“哪怕朝廷反应过来,派出重兵围剿,我也能拖垮他们!”
陈风深吸一口气,他在赌,赌自己的眼光,赌火炮的强大,赌这乱世会给他足够的时间。
东平府的资源,无论是人力还是物料,都远非凤鸣涧可比。
悦宾楼。
楼内依旧灯火辉煌,酒气熏天。
赴宴的官员富商们,大多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丑态百出。
有的搂着歌姬上下其手,有的则在划拳行令,喧嚣吵闹。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死亡的阴影,已经悄然笼罩了整个酒楼。
时辰已到。
李师师对着隐在暗处的几名心腹,轻轻点了点头。
“砰!”
酒楼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紧接着,数十名手持利刃的黑衣汉子,如狼似虎般冲了进来!
“不许动!都给我老实点!”
“谁敢乱动,格杀勿论!”
冰冷的喝声,如同炸雷般在喧闹的大厅内响起。
丝竹声戛然而止,歌姬们发出惊恐的尖叫,四散奔逃。
那些醉醺醺的官员富商,瞬间酒醒了大半,惊恐地看着这些突然闯入的凶神恶煞。
“你……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一个挺着啤酒肚的官员色厉内荏地喝道。
回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那官员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溢血,直接瘫倒在地。
“聒噪!”一名黑衣汉子冷哼一声,手中的钢刀泛着寒光。
混乱中,张乐辰也被几名汉子围住,他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面无人色。
“别……别杀我!我爹是张府尊!”他颤声叫道。
“张府尊的儿子?”为首的汉子冷笑一声,“正好,一并带走!”
楼上的雅间内,陈风听到动静,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开始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到阳台上。
夜风灌入,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他看了一眼楼下被控制住的混乱场面,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后巷地面上。
他暂时不想暴露自己。
楼下那些惊慌失措的达官贵人们,在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之下,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位宴会的主角,已经悄然离去。
他们还以为,陈风依旧在楼上的某个房间里。
陈风稳稳落地,几个闪身便离开了悦宾楼的范围。
街道的拐角处,白凝一身劲装,早已等候在那里。
她的脸上依旧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清亮冰冷的眸子。
“都解决了?”陈风问道。
白凝点了点头:“一个不留。”
“悦宾楼那边也已控制,张乐辰在里面。”陈风语气平静。
白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如此一来,张商英便有了顾忌。”
陈风嗯了一声:“走吧,再去会会这位张府尊。”
“我倒要看看,他如今会作何选择。”
两人并肩而行,身影迅速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朝着张商英的府邸潜行而去。
张府。
门房的下人看到陈风后连忙将门打开。
见到陈风和白凝,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
“两位贵客,我家老爷已在书房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下人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陈风和白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张商英,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处僻静的书房外。
下人停下脚步,躬身道:“老爷,客人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书房内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却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
陈风推开房门,与白凝一同步入。
书房内陈设雅致,烛光明亮。
张商英端坐于书案之后,手中捧着一卷书,神情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到来。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陈风腰间的佩剑上,那柄剑,在烛光下隐隐泛着寒光。
张商英的眼神微微一黯,随即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唉……陈风,你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惋惜,几分复杂。
陈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张大人,晚辈也不想如此。”
他上前一步,语气诚恳地说道:“若非柳通判教子无方,纵容其子行凶作恶,今日之事,或许根本不会发生。”
“柳威强闯我府,意图不轨,晚辈忍无可忍,才失手杀了他。”
“事已至此,晚辈也是被逼无奈,只能行此险招,赌上一把。”
他巧妙地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将责任推给了柳威的恶行。
张商英静静地听着,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赌?”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赌什么?”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白凝站在陈风身后,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警惕地注视着张商英。
陈风迎着张商英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道:“晚辈赌……您会帮我!”
话音落下,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烛火轻轻跳动,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张商英来到东平府不过数月。
可这短短数月,他雷厉风行,将那些盘根错节的贪官污吏,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拉下了马。
将那些横行乡里的地痞恶霸,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东平府的百姓,几乎要将他的生祠都立起来了。
清正廉洁,是他一生最为看重的羽毛。
可现在,陈风这番话,却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这身羽毛上。
这小子,哪里是在赌?
这分明是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逼他做出选择!
帮他?
那自己这一辈子的清誉,就全都喂了狗了!
从一个被天下士子敬仰的直臣,变成一个附逆作乱的反贼?
他张商英,丢不起这个人!
可若是不帮……
他毫不怀疑,以陈风今夜展现出的狠辣手段,这东平府,恐怕立刻就会变成一座人间炼狱。
更何况……
张商英的脑海中,浮现出儿子张乐辰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此刻,也成了陈风手中最致命的筹码。
帮,是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不帮,是满城不宁,甚至……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哪里是赌?
这根本就是一道送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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