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儿，召集凤鸣涧所有兄弟，上城墙，杀敌！”
“我去要这东平府的兵权！”
白凝一双明眸闪过厉色，她没有丝毫犹豫。
“是！”
她娇叱一声，身影如电，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朝着凤鸣涧兄弟们聚集的方向而去。
张商英在两名护卫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了身形。
他看着陈风的背影，又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巨石落地的轰鸣。
这位曾经的朝廷柱石，此刻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深深的惊骇与茫然。
“陈风！”他声音沙哑地喊道，“你要……你要兵权何用？这……这是哪里来的敌人？”
陈风猛地回头，目光如炬，直视张商英。
“张大人，北方的金狗直下！”
“东平府的守军何在？都头、县尉何在？”
“再不组织抵抗，东平府旦夕便要城破人亡！”
他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张商英的心上。
张商英嘴唇颤抖，他何尝不知道情况危急。
“都头赵铭、县尉王申……他们……他们怎么没有来……”
陈风眼中寒光一闪，“大人，他们已经不在了。”
“如今东平府群龙无首，兵力散乱！”
“你若还顾念这满城百姓的性命，便将调兵之权交给我！”
“否则，大家一起死！”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
“轰隆！”
又一块巨石砸在不远处的院墙上，墙体轰然倒塌，烟尘四起。
百姓们的哭喊声，护卫们的呼喝声，夹杂着城外金军的咆哮，汇成一片末日的景象。
“好……好！”张商英牙关紧咬，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府库兵符……在我书房暗格之中！”
他指向方才逃出的书房，那里此刻已是一片狼藉，屋顶破了个大洞。
“你……你若真能守住东平，老夫……老夫这条命，也交给你！”
他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清名，什么朝廷了，保住性命，保住这东平府才是当务之急。
“多谢张大人！”陈风抱拳，随即转身。
“先生小心！”扈三娘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手持双刀，一脸戒备。
“三娘，随我来！”
陈风带着扈三娘，冒着随时可能落下的巨石，冲向那半塌的书房。
与此同时，东平府东城门。
白凝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在混乱的城头穿梭。
“凤鸣涧的兄弟们，随我杀！”
她手中的长剑翻飞，每一剑刺出，必有一名金兵惨叫倒下。
凤鸣涧的兄弟们得到她的号令，士气大振。
他们本就是亡命之徒，又经过陈风和白凝的操练，个个悍不畏死。
“杀啊！”
“狗娘养的金狗！爷爷跟你们拼了！”
喊杀声震天，刀光剑影在火光下交织。
城墙上，到处是尸体，到处是鲜血。
金军如同潮水般不断从云梯涌上，凤鸣涧的人数毕竟有限，渐渐有些抵挡不住。
“弓箭手！射他们的云梯！”白凝清叱道。
几名凤鸣涧的弓箭手立刻拉弓搭箭，朝着那些高耸的云梯射去。
“噗噗噗！”
火箭射在云梯之上，很快便引燃了干燥的木料。
“轰！”
一架燃烧的云梯承受不住上面金兵的重量，轰然断裂，上面的十数名金兵惨叫着摔下城墙。
“好！”凤鸣涧的兄弟们发出一阵欢呼。
“继续！毁掉他们的云梯！”白凝命令道，自己则带头冲向另一处战况激烈的垛口。
她剑法狠辣，身形飘忽，所到之处，金兵纷纷避让。
“守住城门！决不能让他们冲进来！”
白凝的声音在城头回荡，给所有坚守的凤鸣涧兄弟注入了力量。
城内，无数的平民百姓被这惊天动地的厮杀声和轰鸣声惊醒。
他们从睡梦中爬起，瑟缩在床榻之上，脸上满是惊恐。
“老天爷啊！这是怎么了？”
“是官兵哗变了，还是贼人攻城了？”
哭喊声，祈祷声，在东平府的各个角落响起。
一些胆大的人，悄悄从门缝中向外张望，只看到火光冲天，人影幢幢，喊杀声不绝于耳。
投石机发射的巨石，不时呼啸着从他们头顶飞过，砸在房屋上，街道上。
每一次巨响，都让他们的心狠狠揪紧。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城中蔓延。
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末日仿佛降临。
东平府城外，金军大营。
中军大帐灯火通明。
一名身材魁梧，面容黝黑，身披黑色重甲的金军将领，正站在沙盘前，冷笑着听着城内传来的厮杀声。
此人正是金军此次南下的先锋大将，完颜宗翰麾下猛将，完颜银术可。
“呵呵，这东平府的抵抗，比本将预想的还要激烈一些。”
完颜银术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不过，也是螳臂当车。”
他伸手指着沙盘上的东平府城池模型。
“传我将令，投石机不要停！给本将狠狠地砸！”
“不出两个时辰，此城必破！”
“我们的目标，是那个张商英，把他给本将活捉了！”
“至于城内……破城之后，将士们可以尽情享受一日！”
他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嗜血的光芒。
“这大宋朝廷，真是愚蠢至极！似张商英这等能臣，竟被贬斥到此等边鄙之地。”
“若是他在朝中，我大金南下，恐怕还要多费些手脚。”
他话语中，带着对宋廷的轻蔑，和对张商英的一丝欣赏。
旁边一名年轻的千夫长，也是完颜银术可的侄子，完颜阿骨打，有些不解地问道：
“叔父，那张商英不过一介文臣，虽有些名望，但抓他何用？”
“以他的风骨，恐怕宁死也不会为我大金所用。”
“依侄儿看，不如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完颜银术可闻言，转过头，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的侄子。
“阿骨打，你还年轻，不懂。”
他冷笑一声：“张商英这样的人，在宋人心中分量极重。”
“活捉了他，便能狠狠打击宋人的士气。”
“至于他肯不肯为我大金效力，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活着，对我大金而言，比死了更有用。”
“而且……”完颜银术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听说此人颇有才干，若能让他为我大金出谋划策，岂不更好？”
“就算他不肯，留着他，日后与宋廷谈判，也是一个不错的筹码。”
完颜阿骨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张府书房。
陈风和扈三娘在狼藉之中，终于找到了那个暗格。
里面果然放着一枚铜制虎符和几份盖着官印的空白文书。
“拿到了！”陈风心中一喜。
就在此时，张商英在两名家丁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显然是旧疾复发。
“陈……陈风……”张商英喘着粗气，“老夫……老夫这风痹之症又犯了……”
他指着自己的腿，脸上满是痛苦与无奈。
“城中……城中还有些武官和乡绅，他们手下或许还有些家丁护卫。”
“你……你速去悦宾楼！”
“告诉他们……东平府的安危，就……就拜托你了！”
张商英不是不想亲自指挥，实在是身体不允许。
他也想过让那些幸存的武官指挥，但他信不过那些人。
金人最擅长蛊惑人心，若是那些官员被金人几句话说动，直接开城投降，那东平府就彻底完了。
他宁愿将这副重担，压在陈风这个反贼身上。
至少，陈风有决心，也有能力与金人死战。
他更清楚，城外的金军将领，此刻恐怕也在打着同样的主意。
攻心为上，若是能让城内守军自行瓦解，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他们最乐意看到的。
陈风看着痛苦不堪的张商英，心中了然。
“张大人放心，陈风定不负所托！”
他接过兵符，郑重道：“请大人在此好生休养，外面的事情，交给我！”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扈三娘，再次冲出张府，直奔悦宾楼。
悦宾楼，此刻早已不复之前的歌舞升平。
大厅内一片狼藉，那些被扣押的官员富商们，此刻也听到了外面的喊杀声和轰鸣。
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惊恐万分。
当陈风带着扈三娘，手持兵符出现在悦宾楼大厅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陈公子？”
“外面……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员外颤声问道。
陈风环视一周，目光冰冷。
“诸位，金贼数千精锐，正在猛攻东平府！”
“城中守军各自为战，已然溃散！”
“张府尊有令，命我暂代东平守备，统领全城兵马，抵抗金贼！”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虎符。
“如今，东平府危在旦夕！城若破，你我皆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有家丁护院的，立刻召集起来！”
“尚有血性的，拿起武器，随我上城杀敌！”
他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些官员富商们面面相觑，有人惊惧，有人迟疑。
一个穿着锦袍的胖官员小声道：“陈公子……你……你一个书生，如何能指挥作战？”
“是啊，金贼势大，我们……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跟他们议和吧……”
“啪！”
扈三娘一个箭步上前，一巴掌将那胖官员抽翻在地。
“议和？你想献城投降吗？”扈三娘怒喝道。
陈风冷冷地看着众人：“谁敢再言投降，格杀勿论！”
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用铁血手段震慑住这些贪生怕死之辈。
人群中，张乐辰脸色苍白，他看着陈风，眼神复杂。
他没想到，局势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陈兄……”张乐辰上前一步，“我张家愿出百名护院，听凭调遣！”
有了张乐辰带头，其他一些尚有血性的富户和武官也纷纷响应。
“我王家也出五十人！”
“我李家愿出家丁三十，与金贼死战！”
很快，七拼八凑，竟也聚集了近千人的队伍。
虽然这些人大多是家丁护院，装备和训练都远不如正规军，但聊胜于无。
陈风看着眼前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心中沉重。
他知道，这些人中，真正能打的恐怕不多。
许多人脸上都带着畏惧和不情愿。
他们也不想上前线送死，只是大敌当前，有人站出来组织，总比等死要好。
只是，他们没想到，站出来的会是陈风这样一个看似文弱的书生。
一些人心中不免有些羞愧，但更多的还是对未知的恐惧。
家有老小，谁又真的想死呢？
陈风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诸位！”他朗声道，“我知道大家心中有惧意，但我们已无退路！”
“守住东平，我们才能活下去！”
“现在，听我号令！”
他走到一张桌子旁，那里已经铺开了一张简易的东平府地图。
“东平府共有四座城门，如今金贼主攻北门！”
“扈三娘！”
“在！”扈三娘应声出列。
“你率凤鸣涧精锐，并本部五十人，死守南门！若有溃兵，格杀勿论！”
“是！”
他指向一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的校尉。
“李校尉！”
那校尉出列：“末将在！”
“你即刻率领本部五百人马，并征集城西所有能战之士，死守西门！若有溃逃者，立斩不赦！”
“末将领命！”李校尉抱拳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陈风又看向另一名都头打扮的汉子。
“王都头！”
“末将……在！”那王都头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东门便交给你了！给你三百府兵，再给你征调民壮之权，务必给我守住！”
“若东门有失，提头来见！”陈风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那王都头打了个寒颤，连忙道：“是！末将……末将定不辱命！”
“其余所有将士，编为中军，由我亲自坐镇北门！”
“同时，你们要随时准备策应各处城门！哪里告急，便增援哪里！”
“斥候何在？立刻探明金军主攻方向及兵力部署！”
“弓箭手，火油，滚木擂石，都给我运上城头！”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从陈风口中发出。
那些原本慌乱的士兵，在他的指挥下，开始行动起来。
虽然依旧混乱，但至少，有了一个主心骨，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陈风站在高台上，望着下方涌动的人群，以及远处冲天的火光。
他的心，如同这东平府的夜空一般，沉重而压抑。
他知道，这一战，九死一生。
但他，别无选择。
哪怕对手是凶残的金军，他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夜风呼啸，吹动着他单薄的衣衫，也吹起了城头残破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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