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脚下一滞，侧目看去，见院中有一二十余岁的男子，握着一把木槌，满头大汗的修整着堂屋门。
“陈官人，今日得闲了？”。杜鱼生心中一动，目光往外看去，见是陈阳后，放下手中木槌，笑着打了个招呼。
“没得闲，这不正要去当差”。
这间院子，本是个五十余岁的教书夫子所居，一年余前，那教书夫子死于妖魔道人之手。
新搬进来这人，是个说书先生。
虽说才二十余岁，却在大夏的说书先生圈子里小有名气，去哪个茶楼说书，哪个茶楼便座无虚席。
陈阳特意去听过一次，说的确实不错。
“陈官人心性洒脱，却能在镇妖司混开，实在让人佩服！”。杜鱼生感叹一声，眼神羡慕不已。
世道不比从前，有银子不如有功名，有功名不如有本事。
若是没本事，在大夏都不敢乱跑，到处都是山匪盗贼，妖魔之流，一个不小心就没命了。
一年前，没几个说书先生愿意待在京畿，都是各个府城跑来跑去。
因着此事，一股脑往京畿挤。
虽说京畿也出过事，可相传有两位真仙道人镇守京畿，让人安心不少。
“我这哪算混得开，也就有口饭吃罢了”。陈阳笑着摇了摇头，寒暄几句后离开。
说书先生那张嘴真不是吹的，逮谁舔谁。
哪怕门前路过一条狗，杜鱼生都得夸上两句，说其步子跨的真大，尾巴翘得真高。
搬来不到半个月，便与青牛坊的人都混熟了。
……
“砍头了！又有官员被砍头了！！”。
“砍头？这次砍的几品官，若是低于四品我可不去”。
“四品？哼！这次砍的可是兵部三品官！”。
“三品？！那我得去看看”。
坊市街道喧嚣，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忽有一人高呼一声，不少百姓朝着一处走去，一听三品官，半条街的百姓都来了兴致。
街边小贩摆的桌子，“砰～”的被拥挤的人群碰倒。
半碗热气腾腾的羊汤面，撒了吃面的食客一裤裆，食客咬牙切齿，破口大骂，脸红的好似猴屁股，不知是烫的还是气的。
陈阳坐在徐记包子铺吃包子，一见有人起哄，便搬着桌子挪了个位置。
“这世道，真是比之前乱的多”。
食客稀疏，徐娘闲下来，凑到陈阳身边闲聊时，美目泛起几分忧愁。
现在的京畿，三天一小砍头，五天一大砍头，二品大员都能被押到闹市凌迟处死。
“陈官人，你说之前那事还会不会有？”。
说到这里，徐娘眼神担忧，一年余前，若非一位儒生舍命相救，青牛坊不知得死多少人。
“不会再有了，好好待在京畿，出不了大事”。陈阳喝完碗底的米粥，离开前拿出一个竹篓，又从徐娘这买了一笼包子。
一年余前，京畿到底死了多少人，可谓众说纷纭，谁也说不清楚。
朝廷报了二百一十人，徐风跟他说死了七万人，钱多福说死了九万人。
百姓闲聊时，有人说死了五十万人，有人说死了七十万，谁也没个准数。
……
“大官人，行行好，行行好，给小老儿条活路吧”。
“这位官人，一看您就是富贵人家，这包子可否给一个”。
……
陈阳拎着竹篓路过街角时，肉包子的香气飘出，十余个乞丐一窝蜂的来乞讨。
可瞅着陈阳的绸缎锦袍，腰间佩的令牌，一个个又不敢靠近。
“包子不能给，不过能给你们些别的”。陈阳摇了摇头，给了这些乞丐一人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的都是盐巴。
京畿物价飞涨，盐巴可是实打实的硬通货。
“金令……丹书铁券……呵呵……呵呵”。
有一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并未凑过来，其缩在墙角，手里捏一个碎瓦里，在地上写写画画，时不时傻笑一声。
“杨公子，今日我给你带了些包子”。陈阳缓步走来，弯腰蹲下身去，将竹篓放到乞丐面前。
“包子……”。
乞丐呢喃自语，抬首看了眼陈阳，眼神无光，神情痴傻，脸庞脏兮兮的，不过依稀可见眉目清秀。
“包子，我要吃包子”。
乞丐鼻尖嗅了嗅，闻到包子香气，连忙扔到手中瓦里，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嘀咕着“别和我抢，别和我抢”。
“莫要着急，没人敢和你抢”。陈阳摇了摇头，又从袖中拿出一个水袋，乞丐吃到一半，忽而朝陈阳磕头，说的话含糊不清。
“杨公子尽管吃，上柱国送的那把剑，购买一辈子包子”。陈阳往一旁挪了挪。
这乞丐名为杨薛，杨府的四公子。
上柱国扬兵武死了，朝廷虽未说如何死的，可京畿私下都传，杨兵武因起兵谋反方才死的。
杨洪卯三人，杨家军三千三百将士，都是死于谋反。
夏独月也死了，传闻是杨兵武打入京畿杀的，甚至还有传闻，扬兵武为了谋反成功，勾结妖魔之流，京畿才会遭此大灾。
总之，太子死后，天武帝并未再立太子，亲自出面把控朝政，时不时就要拿下几个官员，要么送入罚恶司，要么直接砍了。
想到这里，陈阳不由暗自摇头。
活着的时候，扬兵武是人人敬畏的上柱国，死了后名声彻底臭了。
杨薛虽还活着，可却变得疯疯癫癫，神神叨叨，谁给吃的就给谁磕头。
像极了前世洪武年间，马皇后死后的大臣，装疯卖傻，什么恶心事都干得出来，其目的就只是为了多活一些年头。
一炷香后，杨薛咽下最后一口包子。
“杨公子，待夜里我再给你送吃的，莫要乱跑”。陈阳拂袖起身，叮嘱一句后起身离开。
杨府的人死完了，留下的骂名都落到杨薛头上，知晓其身份后，自然无人愿施舍吃食，只有他每日来两次。
陈阳走了几步，忽而脚下一顿，肩上的白鱼儿脖子毛发竖起，喉咙响起“噜噜”声，眼神不善。
“和尚……”。
陈阳回首看去，眉头微微皱起。
三个意气风发，身穿袈裟的和尚，停在杨薛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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