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不得使不得。”
郑和跪在明棠跟前。
莫要说郑和乃是皇宫的总管，就说他的年纪已经跟太上皇一般大了，甚至还比太上皇大上个两三岁，是一个老人家。
老人家跪在自己跟前，明棠只觉得压力更大了，想将郑和扶起来，却又不好伸手，毕竟这不是现代，郑和又是个太监。
“公公，您快起来，您不用感谢我。”
明棠赶忙朝着顾子理求救，顾子理见明棠有些窘迫，将眼泪擦了，眼底带着一些笑意，走到郑和跟前，低低的开口：
“公公，起来吧，你这样，棠棠会为难的。”
他去过秋水院，见过明棠对海晴海棠两个小丫头是什么态度。
好似在明棠眼中，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只要有人跪她，给她行礼，她就有些别扭。
“太，太上皇他老人家活过来了，老奴高兴，老奴是真高兴啊。”
郑和想笑，可眼睛里却又有眼泪流出来了。
他在皇宫一辈子了，跟着太上皇一辈子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腌臜事没遇到过，还跟着一起打过仗，什么都没让他流泪，唯独在面对太上皇的事情上，只要太上皇有一点点的不舒服，郑和都比太上皇更难受。
“我知道，您先起来吧。”
顾子理轻叹一声，伸手，将郑和扶了起来。
对于郑和这个服侍了太上皇一辈子的老太监，顾子理跟长公主也是及为礼遇的。
就连承德帝，对郑和也挺客气，甚至几次跟郑和说让他出宫养老，可郑和都没愿意，只想在太上皇身边每日服侍。
“好了，你个老货，朕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你跟了朕一辈子了，生死这种最平凡的事情你还看不透么，莫要让小辈们笑话。，”
太上皇闭着眼睛，长公主拉着他的手，眼泪扑朔扑朔的往下掉。
滚烫的泪水落在太上皇手背上，他顿了顿，睁开眼睛，看向长公主：“羲和啊，你怎么也是如此，父皇早就告诉过你，有朝一日若是父皇真的走了，你也要好好的生活。”
羲和是长公主的名字，也是她的名号。
从这两个字就能看出太上皇对长公主有多好。
羲和大长公主，乃是大晋历朝历代封号最高的公主了。
“父皇，您若是真有个什么，要儿臣如何好好生活，您走了，这大晋，谁来护着儿臣。”
长公主低着头，像个小孩子一样跟自己的父亲撒娇。
郑和用袖子擦擦眼泪，见太上皇虽然眉眼疲惫，可脸上的死气已经不见了，这才放下心来。
“别哭了，朕好好的呢，战王妃说，朕能长命百岁。”
太上皇唇角勾起，身上虽然全是威严，可长公主根本就不怕他，听他这么说，点点头：“既然明儿说父皇能长命百岁，父皇就一定会长命百岁，父皇，您觉得身子怎么样了。”
“明儿？这傻丫头怎么入了你的眼了？”
太上皇看着长公主，倒是觉得稀奇，毕竟之前明棠在汴京城的名声他也是有耳闻的，这样的人，如何能入他女儿的眼。
“父皇，明儿很好，还有子理他的耳朵能治了，待明儿给他将耳蜗安上，便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听见声音了。”
长公主不哭了，见太上皇还有精神跟自己说话，可见是真的没事了，也放下心来，主动将顾子理的事情说了。
“耳蜗？”
太上皇越过长公主，看向明棠，眼神深深，带着别样的意味，看的明棠后背发凉。
“是明儿的师傅留给她的耳蜗，十分宝贵。”
长公主怜爱的看了一眼明棠，眼中的神色更温柔了。
明棠先是帮了子理，又救了父皇，在现在这等危及的情况下明棠都愿意站出来，可见她是个好的。
长公主对明棠越来越满意，甚至动了心思，想将明棠接到身边来。
可明棠现在到底还是战王妃，身份上不方便。
“她师傅留给她的？是么？”
太上皇一语双关，明棠嘿嘿一笑，继续装傻：“回太上皇，就是我师傅留给我的，那个什么，您需要修养，您要不要睡一会。”
“嗯。”
明棠被太上皇盯着看，觉得压力很大，不仅后背发凉，就连脖子也跟着一凉，让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朕醒过来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就连你皇兄也不许说，对外，先前要如何安排，还就如何安排。”
太上皇闭上眼睛，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是，父皇。”
长公主到底是太上皇教养出来的，太上皇的意思她立马就懂了。
“郑和公公，你也去休息一会吧，这里本宫会让人守着的。”
将眼泪擦了，长公主也有些疲倦。
“是，奴才就在偏殿休息一会吧，太上皇他老人家醒了，万一需要奴才，奴才也能随时照看着。”
郑和弯着腰，哪怕是休息，也不想离开太上皇。
“好。”
长公主也不勉强，唤了两个小太监照顾郑和，自己去了隔壁的寝殿休息。
她已经交代了所有人，但凡走漏风声，她都会重重的责罚，就连承德帝也得瞒着。
整个中安宫戒备森严，外人只道太上皇已经归西了，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经醒了。
“那我……”
所有人都走了，明棠指了指自己，长公主正要说话，不料内殿却传来了太上皇的声音：“你就在殿内照顾朕。”
“嗯？”
太上皇说完这一句话，便没有其他的吩咐了。
“这，明儿，怕是你还得在这里照顾父皇一阵。”
长公主犹豫着，怕眀棠届时被承德帝发现不好交代。
但太上皇的身子要紧，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届时她再想办法跟承德帝解释吧。
“是。”
明棠嘴角一抽，认命的低下头，郑和见状，又忙着给她收拾住的地方，让两个宫女照顾明棠。
“棠棠，那我跟母亲先走了，有事你让人传消息。”
顾子理见明棠神色蔫蔫，眼底带着笑意，扶着长公主走了。
夜晚安静，殿内的隔音很好，偏殿有两间，一间郑和住，一间明棠住。
困意上头，明棠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太上皇的身子应当没问题了，就等着开刀了。
明棠睡了一会，一阵阵低低的吸气声从郑和居住的偏殿传来。
明棠睁开眼睛，给想要过来搀扶的宫女摆摆手，穿上衣裳，去了郑和的偏殿。
偏殿内，郑和正抱着膝盖，疼的脸都变形了。
他的裤脚卷起，膝盖红肿的吓人，甚至关节都扭曲了。
他嘴里咬着帕子，小太监正在给他的膝盖上药。
小太监每上一次药，郑和便疼的吸一口凉气。
“郑和公公，试试这个吧。”
明棠走了过来，手上递过去两贴膏药。
郑和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明棠眼中的怜惜，心头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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