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春院外,细雨连连,满春院内,只有清雅的歌声跟琴音。
明棠坐在地上,脸上带着面纱,一双眸子半眯着,像月牙,也像一汪细细流淌的池水。
她很享受这样的时刻,让她觉得飘忽忽的,像是化作一只蝶羽,飘出汴京城,飘回家乡。
周围那些歌姬手上抱着琵琶跟琴,可她们所弹奏的声音都难以插入到明棠所营造的氛围中。
歌姬们抬起头,往阁楼上看去,戴娇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阁楼上。
对着歌姬舞姬们摇摇头,示意她们不必慌张,戴娇站在走廊栏杆处,静静地看着明棠。
看着她眼尾处那浮现的笑意中似乎夹杂着洒脱跟勇敢,戴娇不由得点点头。
早就知道明棠聪慧勇敢,不然她也不会为了叶芷悠敢只身闯满春院,可戴娇没想到,明棠的心性会是如此的洒脱跟豁然。
若是没有这样的心性,怎么会弹奏出这样的乐曲。
“铮铮!!”
一首曲子弹奏完毕,明棠意犹未尽,干脆又从一个歌姬手上接过了一把九尾琴。
琴音很正,明棠垂首,很快便又弹奏了一曲。
曲子相交于刚刚的淡雅,浓烈了很多。
在这阴雨连连的日子中,人们仿佛能明棠钩织的美妙音乐中看见了一片繁华之地。
在那繁华处,人人都和平相处,享受着生活的美妙,过的开心愉悦满足。
琴音跟琵琶音相比,低沉了许多。
从未有人弹奏琴音的手法如此,倒是让客人们觉得十分的惊奇。
有人闭上了眼睛,与明棠一同沉浸在这美妙宁静的乐曲中。
叶芷悠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满眼激动的看着在台上弹奏的明棠。
她知道明棠根本不若外面传的那样不堪,她是一个秀外慧中的人,或许只是迫于生活才一直压抑自己的能力跟才华。
叶芷悠甚至很期待,期待有朝一日,明棠能在大晋绽放出更大的光彩。
“啪啪啪。”
一曲再次弹奏完毕,整个满春院响起了鼓掌声。
鼓掌声很大,人人看着明棠的眼神是那么的炙热。
古人对才女有着天然的滤镜,在他们眼中,不管明棠是不是满春院的歌姬,她能弹奏出这样的曲子,便足矣证明她的才华。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明棠抱着九尾琴,缓缓站起身。
一口气弹了两首曲子,她只觉得心口舒畅,因为沈氏而生起的焦躁已经不见了。
果然音乐能让人放松。
她朝着台下的客人微微行礼,不料,那些客人却更疯狂了,想让明棠再弹一曲。
戴娇给身侧的人使了个眼神,立马便有人上台打圆场。
原本这两日满春院的客人很少,大家来这里,也只是想缓解一下压抑的心情。
明棠两首曲子落下,不仅让自己豁然开朗,让这些客人们也是如此。
“诸位客官,接下来让莹莹姑娘给各位带来一首江南春。”
莹莹是满春院的头牌,很少出场,现在也只有她出来,才能压下明棠带给众人的那股惊艳。
“姑娘,快些来。”
有人带路,明棠下了看台,叶芷悠拉住她的袖子,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她朝着楼上的包厢而去。
明棠微微一笑,跟着叶芷悠刚刚上了一层台阶,便停下了脚步。
沉香那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拦住了去路,明棠眯眼,叶芷悠皱眉,刚想让满春院的侍卫来,明棠却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的芷悠,你先去包房中等我,我认识他。”
沉香在这里,周尚锦就一定在。
白王命人请她,她猜不到所为何事,只是一回想起周尚锦那张脸,明棠的心就不断泛起波澜。
她忍不住慢慢将手抚在胸口,感受着胸腔里那跳动的格外快的心脏,唇瓣抿唇。
为何她每次看见周尚锦,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似有些闷,也似乎,有些期待,也似乎,有些激动。
明棠很想弄明白为什么,就算周尚锦不让人请她,她也想着能再跟周尚锦接触一次,索性现在正好了。
“那好吧,我就在这里等着姑娘。”
叶芷悠不放心,明棠微微一笑,见她脸蛋红彤彤的,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
叶芷悠的脸更红了,垂着头,似害羞了。
“走吧。”
绕过叶芷悠,明棠声音淡淡,沉香点点头,眼底带着复杂,将明棠请进了包房中。
包房内环境清幽,除了周尚锦,并无旁人。
似是为了怕给明棠造成负担,明棠进来后,又有一个女子抱着琴缓缓走了进来。
看那女子的装扮,似乎是满春院的琴妓。
在这古代,女子的地位很低,能有满春院这样一个可以凭借才学存活的地方,对女子们来说无疑于是感激的。
满春院不强迫女子做下贱的事情,琴妓就是单纯的弹琴,歌姬就是单纯的唱歌。
那琴妓进来后,便将琴放在门口,安静的拨弄琴弦。
包房中有一个绣花屏风。
明棠抬头,透过屏风,依稀能看清坐在屏风后那道娟秀的身影。
绕过屏风,明棠抬头,一眼便看到了端正坐在窗户边的周尚锦。
依旧是一身白色的广袖锦袍,锦袍上绣着广玉兰。
玉兰花遍布在锦袍上,腰间被玉带束起,更显得周尚锦身姿不凡,宽肩窄腰,气质非凡。
“贸然请你来,还请你见谅。”
包房内,有淡淡玉兰香不断飘悬。
这香味跟周尚锦身上的香味一样,也让明棠浑身一震,眼底浮现些许恍惚。
总觉得这股香味好似在哪里闻到过。
大概是,梦中吧。
想着,明棠低低一笑,走到周尚锦对面,坐了下来:
“白王殿下好心相邀,我并未多想,只是不知,殿下寻我前来,所谓何事。”
明棠性子洒脱,丝毫不拘泥。
周尚锦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身躯僵硬,忽的将她跟尘封在记忆中那道幼年的身影重合。
“哥哥总是说我性子跳脱,不像女子,可是谁规定了女子就一定要规规矩矩的,像是被框在格子中一般,多累啊。”
“真拿你没办法,你怎么不在母妃跟前说这番话。”
“略,就说给哥哥听,哥哥又不会对我说教。”
幼年孩童的对话声仿佛就在昨日,周尚锦盯着明棠,情不自禁便将她跟那道小身影重合。
眼眶微微泛红,周尚锦只是用一种很深很深的眸色看着明棠,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像他妹妹。
若是妹妹还在,也该这般大了吧,也该如此耀眼,也该如此潇洒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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