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不过都是一场算计，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顾平生低低一笑。
他笑自己在汴京城潜伏了二十多年，最后却功亏一篑。
他笑，但凡他跟刚成婚的时候那样猜忌长公主，提防着长公主，或许今日就不会败的那么难看了。
跟长公主成婚的这十几年，他没有一日不反省自己，可这两年，随着顾子理越来越大，变的越来越有担当。
他每每看着顾子理跟长公主，心中都会生出一种犹豫。
对，就是犹豫。
他甚至都在想最后待他举事成功后，要如何面对长公主跟顾子理，要如何挽回他们。
或许，十几年前在他决定求娶长公主的时候，便决定错了。
或许，他该换另外一种法子蛰伏筹谋，这样，便不会有今日的下场了。
“也不早，是在叶文彦从叶家逃跑的时候，顾平生，你聪明了一生，可你忘了，往往看似最合理的事，才是最不合理的。”
明棠走出乾清宫。
她眼神淡淡，语气也很平淡。
就好似，她布置了这么多计划，明明赢了，明明胜利了，可她却丝毫都没骄傲，丝毫都没有像一个胜利者那般看不起失败者。
顾平生扭头，深深的看着明棠，仿佛要将她这个人看透。
可他还是失败了，不管他再看多久，他发现他都没法彻底看清楚明棠。
或许，这就是叶妙的计划接连失败的原因。
也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命吧。
“好一场算计，陛下真是好大的筹谋，公主殿下，也真是好生能算计。”
顾平生将手上的长戟丢了。
失败了，他没打算求死，他仍旧抱有一丝幻想，只要活着，便还有希望。
哪怕他要死，也得在齐宴礼跟帝祀的决战结束后再死。
他在汴京城的这一场博弈输了，可是天下的博弈，还没结束呢，他还没输。
他想他还有机会。
齐宴礼还活着，便是他最后的希望，是他最后的机会。
“本宫的一生，才是充满了算计，只要一想到你对本宫做的每一件事都充满了算计，或许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精心布置过的，本宫便觉得无比恶寒。”
长公主猛的转过身去。
看着地面上的死尸，看着流血的江山，看着沾染血迹的宫墙，长公主的心也碎成了很多很多瓣。
“带走！！”
顾平生的人都被控制住了，他也丢了手上的兵器，毫无反抗之力。
孟怀瑾一声令下，手下的兵立马将他绑了带走。
“收拾残局吧，将这里都打扫干净。”
明棠眯着眼睛，视线看向明丞相府的方向，眼底的神色变得仿佛更重了。
贾来是个老狐狸，他跟顾平生一直筹谋，但却不会完全相信顾平生，不会将堵住都压在顾平生一个人身上。
所以，在为难之时，他一定还准备了后手，让贾亮跟贾青兄弟两个能有一线生机。
丞相府。
自从明画攀附功劳不成反而暴露，明丞相跟明家一家人也都被流放广陵。
至此，相府被查封，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明棠离开的这三年，丞相府内遍布灰尘，院子中，更是杂草丛生，甚至能莫过人的小腿。
相府原本很大，是一个五进五出的大宅院。
刨除西边南边的院子，相府之中，后厨的厨房便占据了很大一块面积。
明丞相并不是贪欲之人，在吃食上面，格外的刁钻，所以相府的光是厨房，便有两三处。
“咳咳咳。”
荒废的相府后院，东边的一处小厨房。
院子中，杂草丛生，院子中的一口井周围，长满了杂草。
剧烈压抑的咳嗽声从空旷的井中传来，下一瞬，两个人影直接从水井中钻了出来。
这口水井，在明丞相没被流放前，便一直空着不用，厨房的下人，也不会靠近这里。
贾青扶着贾亮，好不容易从井中翻了出来，猛的深呼了一口气。
“大哥，你没事吧。”
一路从贾家的密道中到了这里，贾青贾亮一路上提心吊胆的，生怕会被人给发现。
况且，他们并不知道在密道的另一边会通往哪里，是否又会有人在等着他们。
贾青还好，在幽闭的空间中他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可是贾亮就不行了。
贾亮从小便患有咳疾，只要在灰尘大的地方，又或者是空气不流通的地方，贾亮就会剧烈的咳嗽。
有时候，不仅咳的脸会通红，甚至，还会呼吸困难，整个人不能动弹。
其实也不是咳疾，贾亮患的，是哮喘。
这样的病，也不能颠簸，尤其是不能触碰灰尘，否则一定会病发。
那个枯井，三年都没人进去过了，里面全是灰尘，甚至还有老鼠。
这样的环境，贾亮受不了病发了。
“你的咳疾发作了，大哥，药呢，药呢。”
贾青扶着贾亮。
贾亮的脸通红，丞相府的后院太空旷了，也太黑了，贾青不敢点火折子，怕追兵会看着火光追过来。
黑暗中，贾亮的呼吸声格外的明显，他的喘气声。也很大。
贾青十分担心，怕贾亮会因此撑不过去，赶忙在贾亮身上翻着药。
“在，在袖子中。”
贾亮的病不分场合，不分时间，随时都会发作，所以，随身携带着药也是他每天一睁眼便做的事。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
他呼吸不畅，说话也困难，好不容易吐出几个字，脸更红了，脖子中好似被异物卡住一般。
“大哥，快将药吞下，快点。”
贾青从贾亮袖子中将药拿了出来，赶忙倒出两粒塞进贾亮的嘴中。
“大哥，好点了么。”
贾青整个人狼狈及了。
他猩红着一双眼睛，贾亮吞下药后，他赶忙给贾亮顺气。
贾亮的呼吸慢慢的平稳，贾青这才松了一口气。
忽的。
只听身后好似有动静，贾青猛的回头，小声怒斥：“谁？”
谁在这里。
是敌人，还是接应他们的人？
祖父既然留了这个密道，总不至于不让人接应他们吧。
以祖父的性子，做事不会那么不周全。
可寂静的黑夜中，只有风吹过杂草发出的沙沙声。
这些杂草很长，碰到人身上痒痒的。
贾青生怕贾亮会因此再病发，他低头，猛的开始拔那些杂草。
“哗啦哗啦。”
他不敢动作太大，生怕会暴露，只能飞快的将贾亮周围的杂草拔了。
拔着拔着，草地逐渐空了一块，而不知何时，他们身后，已经站了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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