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本来就冷,夜里一下雨就更冷了。
冷风冷雨裹着寒气直往号舍里钻,考生们都冻的瑟瑟发抖,恨不得把所有衣服都穿上。
宋瑜坚持了一个多时辰,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他号舍里的雨也跟着大了起来。
雨滴争着抢着从那几个洞里往下掉,打的他裤子都湿了。
周围号舍都熄了灯,太冷了,冻的手僵,根本写不成字,还不如早些睡了。
号军走动的也少了,穿着厚重的蓑衣,顶风冒雨走来走去累啊。
宋瑜趁号军转身,飞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油布,将提前缝了绳结的四个角,挂到了号舍顶上。
然后打开雨伞,放在下面,挡住外面飘进来的雨。
最后,开始生炭火,煮粥,取暖做饭。
别的考生都冻的瑟瑟发抖,无法安眠。
宋瑜烤着炭火,吃着热乎乎的姜丝粥,手不冷脚不凉,换了干裤子,浑身暖烘烘。
答起题来,异常顺利,莫名有种独步云端,一览众山小的豪迈。
什么福瑞乡君,什么赵娇娘,区区鼠辈,奈我如何?!
尽管下雨了,位于贡院斜对面的状元楼,依然座无虚席。
既然敢叫状元楼,楼里自然是出过状元的。
太祖登基那年开恩科广纳贤才,本朝第一个状元就出自状元楼,此后数年,统共出过近十位状元。
故而这座酒楼可得上是久负盛名,年代悠久。
每次春闱,各地考生都会来瞻仰一番,沾沾喜气,但凡是家中富裕的,也会将状元楼作为应试居住的首选。
哪怕状元楼的价钱,比周围同样酒楼的要价要高出两倍不止,考生们依然趋之若鹜。
如今考生们都去考试了,陪考的家眷奴仆们就在这里喝喝茶饮饮酒,说说此次应试的才子,聊聊上一场的考题。
自然就有人提到了无比倒霉的并州府解元宋瑜,少年才子,天之骄子。
第一次参加会试,好不容易写好的草稿却被意外打湿,一直拖到都要清场了才交卷。
可见有多么不顺利,实在令人惋惜。
只不过这惋惜中又有一丝幸灾乐祸,一点不可言喻的窃喜。
毕竟这种强有力的对手要是倒霉了,自家考生就可能有机会。
丁卯看了眼依然一脸络腮胡装扮的顾清晏,他听到宋瑜第一场没考好时,皱了下眉。
情敌倒霉了不应该开心吗?
小侯爷这个反应怎么看着还有点生气?
顾清晏确实有点生气,他固然讨厌宋瑜,却不希望有人在会试上动手脚,毁他前程。
他喜欢公平竞争,他也有足够的自信跟任何喜欢胡秀儿的男人做比较。
宋瑜是不错,但比起他,还是差很多。
宋瑜唯一能胜过他的,只有比他更早认识胡秀儿。
这也算不得什么,胡秀儿已经跟他和离了,但顾清晏不希望别人提起胡秀儿的前夫时,只有讥讽嘲笑。
前夫也是夫,他丢脸,胡秀儿也没面子。
尤其还是被人用这种手段坑了,不小心被撞洒上了水,哼,谁信?
那是考场,不是自家门口的小路,再不小心,也不至于眼瞎到那么大个人都看不到。
还有巡防的呢,号军呢,考官呢,怎么就能眼看着这种荒唐的事发生?
一个个全都死了吗?
想到胡秀儿给他写的那张纸上,提到会试放榜,有人举报赌坊私设赌局,有两个才名远扬的举人意外落榜。
顾清晏便做了决定,走出状元楼,轻飘飘对丁卯来了句,
“前朝的春闱舞弊案,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
丁卯愣住,小侯爷的意思是把这事儿再翻出来说说?
这不是故意拱火吗?
但凡大考之年,不管是考生还是家里有考生的,最关注的不都是考场里的那点动静。
这个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闹腾的地动山摇,小侯爷还要故意提起前朝春闱舞弊,那考场上哪儿还敢出一点意外?
要真闹出点什么事,只怕还没考完,那帮读书人就得去哭孔庙告御状了。
那些考官要是知道是他们小侯爷在后面煽风点火,不得恨死他啊?
就为了一个宋瑜,他们犯得着吗?
不过恨他家侯爷的人多了去,再多一群考官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哪知顾清晏又来了句,
“听说赌坊最近挺热闹,你得空了替我去赌两把,看看手气怎么样。”
丁卯........
他们刚才在状元楼喝的是茶没错吧?
怎么他家小侯爷跟喝多了抽风一样,一会儿一个安排,都让人摸不着头脑呢?
会试第二场,就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结束了。
考生们忙着休整,跟考生有关的人忙着议论纷纷。
前朝那个春闱舞弊案啊,死了好些个人,那些舞弊的手段啊,真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
那些个有权有势的人,平日里欺压百姓也就算了,科考中还敢动手脚,打压寒门学子,帮着权贵子弟作弊,真真是无法无天了。
不过这种舞弊案不光前朝有,本朝也有,泄题的那个大学士坟头的草都老高了.........
这些议论,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紧张,也让本来对会试不怎么在意的人,开始关注了起来。
毕竟有热闹,谁不爱看呢?
转眼就到了会试最后一场,宋瑜惊奇的发现,这次他的号舍里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是不打算在号舍里动手脚了,还是实在没得可动了?
宋瑜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结果,仔细留意了一番,也没发现有可疑人员。
便不再琢磨这件事,专注答题。
与此同时,之间两场交上去的考卷,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整理。
按照惯例,一些有破损或者污渍的试卷,在收卷时都被挑了出来,送到大公堂,再次核验后,做落卷处理。
剩下的送到弥封所和誊录所,进行糊名和誊录。
誊录是最为繁重的一个步骤,誊录所的人员需要用朱笔将考卷上的内容,一字不错誊抄。
这是为了防止考官们通过字迹笔墨,来辨认考生,营私舞弊。
誊录完,还要送到对读所,进行核对,看看考生自己写的,跟誊录的是否一致。
最后外帘考官才算是处理好了试卷,将试卷送到內帘考官进行批阅。
内外考官是不允许交谈和接触的,双方的所有交接活动,都必须在巡检人员的监督下进行,这是为了防止内外考官串通。
内考官收到考卷后,会全部打乱重新分成不等份,编上标签。
再共同抽签,对号入座,进行批卷。
不管是抽签还是批卷,都是在主副考官,以及所有考官的监督下进行,另外还有皇上指定的监临大人带着一众监视官陪同监督。
当过考官的官员明显感觉到了这次的气氛不太对,不由暗暗揣测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虽然这些都是按照惯例,但是执行的都是人,如果一切顺利,大家免不了会放松些,有些可有可无的环节,大家都会心照不宣走个过场。
可这次却没人敢懈怠,连这种流水环节都进行的异常严格。
这种反常只有一个可能,外面出事了,或者考场上出的一些事,引起了上头的注意。
他们这群考官,但凡谁敢再出一点问题,可能就要背上营私舞弊的嫌疑了。
老油条们都不由绷紧了皮,心里有些小算计的也都收敛了起来。
虽然拿人钱财给人办事,但是顶风作案,那是脑残才干的事。
齐恒不是老油条,他的性格也做不到灵活多变,即便察觉到了变化,他依然还是一板一眼的干活。
反正也没人找他帮什么忙做什么事,他也相信宋瑜的才学,此次会试宋瑜一定能榜上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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