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晏心情不好，看到宋瑜过来更没什么好脸色。
宋瑜不以为然，他压根也指望顾清晏能给他个好脸色，他过来找顾清晏，也是为了让他背锅。
宋瑜本以为江和策得费点功夫，才能说服沁水的富商乡绅们。
毕竟胡秀儿一开口就要捐三千两，他们跟着捐，就不好捐太少。
小县城的富商就算再有钱，一下子拿出上千两，只怕也会觉得肉疼。
就算江和策出面，就算有顾清晏这尊大佛在前面吊着，宋瑜觉得起码也得到晚上甚至明天，江和策才会来找他说说进展。
哪知江和策中午就请他吃饭，同桌作陪的就是沁水这帮富商。
宋瑜舍命陪君子，喝了不少酒，把这帮富商捧的眉开眼笑，喝的烂醉如泥，意外从他们口中得知一件事。
沁水有矿！
要不是他们亲口说，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夹在群山里，地少人稀的小县城，居然会有矿。
而且还不止一个矿，东侧和西侧各有煤矿和铁矿，南边山里还有个能挖石灰石的地方，旁边还有个地方产铅。
就是术士炼丹和做女人脂粉常用的那个铅，虽然产量不高，可架不住它贵啊。
那个姓李的矿主，就是因为挖出了铅矿，才在短短几年内攒下足够的家底，娶到了并州府大户人家的嫡女。
顾清晏本来还懒洋洋不耐烦地听着，听到沁水地下将近八成都是煤铁矿，立刻坐直了身子。
黑沉着脸，冷声道：
“朝廷有明文规定，煤铁矿必须交由朝廷所有。
沁水这帮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私自开矿？”
宋瑜忙摆手，
“不是私自开矿，都上报了朝廷的。
只是沁水的矿实在太多，除了那几处被朝廷管控的大矿场，还有很多小矿场。
就在离武胜关不到五十里的山沟里，就有一处露天矿。
产量不大，运送不方便，朝廷都不惜的管，他们就自己找上一伙人，直接挖开拿小推车往外运。
就算一车也没多少钱，可架不住没成本啊，不用挖矿道，不用建矿井，就跟自家地里的土一样，只要拉出去就能换成银子。
您想想，这不跟白捡的银子一样，长年累月下来，他们能赚多少钱？”
顾清晏愕然，他还真没听说过还有这种矿，他见过的矿都很大很深很危险，稍有不慎，矿道坍塌，人就死里面了。
宋瑜见顾清晏也这么震惊，心里平衡了。
今天这顿饭，吃的他就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大受震撼。
真没想到矿还能这么挖，沁水这帮土财主这么有钱。
一听此次募捐的名单会呈递到皇上面前，小侯爷还会亲自接见他们，这帮土财主都激动坏了，加上可能喝的也有点多，酒劲儿上头，就抢着捐钱。
这个捐五千两，那个捐一万，生怕自己被旁人比下去，越喊越高，拦都拦不住，让他听着都害怕。
本来只想筹集个三万两，一不小心被他们拱到了十万。
这还只是这些大富商们认捐的，还有好些没资格跟他一起吃饭的小富商们没捐呢。
散席的时候，那个姓李的矿主还悄悄跟他说，只要他能帮忙，让他在面见小侯爷的时候站在前面，他就送他一个纯金打造，重达两斤的金葫芦。
说实话，宋瑜也收过不少礼，可像这么直接送金葫芦的还是头一个。
两斤，实心的纯金葫芦，一只手估计都有点拿不住。
沁水这帮土财主，真是财大气粗。
顾清晏听出了宋瑜话里的意思，他想要这笔银子，但是银子太多了烫手，又有点不敢。
所以来找他这个官最大的地位最高的来了，万一事情闹大，捅到皇上跟前什么的，让他顶在前面。
真是好算计！
宋瑜一脸坦然，任由顾清晏用嫌弃不满地眼神斜睨着他。
他就不信，为了胡秀儿，顾清晏会不情愿。
如果顾清晏真不情不愿，那反倒好了。
他立刻就跑去跟胡秀儿说，看，这就是你挑的男人，明知道你会有麻烦也不管，你还跟着他作甚？
胡秀儿要是就此跟顾清晏分开，这事儿就算黄了，就算他因此名声有损，他都认了！
事关胡秀儿，顾清晏自然不会不管，可就这么任由宋瑜算计他，他又难免心里窝火。
想了想，顾清晏对宋瑜道：
“募捐的事，我会亲自上报给皇上。
不过，要是有人给你送礼什么的，你不妨多收一点。
反正都是为了灾民，想来宋大人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到时候就按收礼多少，安排站位，如何？”
宋瑜咬紧了后槽牙，很想骂句脏话，顾清晏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反手就给他来这么一下。
他一个文官，来到地方上大肆收礼算怎么回事？
就算收上来的财物最后都交上去，他一文不扣，但只要过了他这一手，他将来就免不了被那些文官们指摘贪财。
但凡是走清贵文官这条路的，都应该对黄白之物不屑一顾，恨不得躲开八丈远才对。
而顾清晏却要他当文官里的叛徒，其心之恶，真是罄竹难书！
可即便心里什么都明白，宋瑜也没办法拒绝。
因为拒绝就是他迂腐，就是他不以大局为重，就是他自私自利，就会让他在胡秀儿面前好不容易挽回的形象，毁之一旦。
所以，宋瑜只能咬牙认了。
顾清晏见宋瑜那副有气不敢发有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子，心里舒坦了。
两人第一次正面交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主打一个谁也别想好过。
但为了男人的脸面，两人不约而同选择对胡秀儿隐瞒。
故而直到第二天，胡秀儿才得知募捐的银钱远超过他们的预期，沁水的富商们还为了此次募捐，筹建了一个商会。
不过半日，加入商会的商户就有上百人。
一共募捐了十九万六千多两白银，还有一万两千多石粮食和一些牲口和农具。
宋瑜还收了三大箱金银珠宝，还有人捧着大盆的红珊瑚和挂满宝石的翡翠玉雕树过来给她送礼。
那宝石五颜六色，个个都有拇指大小，差点没把她的眼晃瞎。
而商会众商户只有一个要求：想当着勇冠侯的面，亲手捐献财物！
对此，顾清晏一口答应，立刻派丁卯传话给胡秀儿，让她陪他一起出面，因为他腿上有伤，一个人站不太稳。
又不想坐在木轮车上接见这帮人，有损他大将军的威名。
胡秀儿能怎么办？
只能答应。
谁让沁水这帮富商们豪横呢，朝廷南方水患赈灾，勒紧裤腰带才从国库里扒拉出十万两银子，而沁水这帮富商随手一捐就快二十万两银子了。
沁水赈灾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剩下的送去并州府，都够给西北军更新一下装备了。
西北军的装备上次更新还是顾清晏他爹接任主帅的时候，朝廷给了一半费用，他自掏腰包补上一半，这才给西北军的精锐都装备上了百炼钢刀，大大提升了战斗力。
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刀是修了再修，实在没钱再换一批新的，只能凑合着用。
顾清晏早就想给西北军升级一下装备了，军中老旧破败的东西太多了，只是全部换了需要的费用实在太多，朝廷给的军费有限，只能修修补补又三年，凑合一天是一天。
这场募捐，让顾清晏发现了一个或许能彻底解决西北军装备的法子。
反正名声什么的，他从来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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