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欢坐在床边，看着母亲渐渐睡沉，一动不动。
瘦弱的身躯在棉被下面几乎看不到任何起伏，心里很不是滋味。
母亲真是太瘦了，这场病快把她给熬干了。
父亲真是狠心，宁肯为了顾清晏出关，也不肯过来看母亲一眼，对顾清晏这个侄儿，可比对他们些儿女好多了。
顾清晏就算再厉害再天纵奇才，没有父亲的鼎力支持，只怕也没这么容易打胜仗，当上侯爷吧。
说到底，都是父亲偏心。
顾清欢越想越不甘心，要是胡秀儿不帮着顾清秋抢夺四房的财产，母亲手里也不会只剩这点东西。
她堂堂侯府嫡长女，嫁到同样是权贵世家的长垣侯府，居然连个像样的陪嫁庄子都没有，也没有贵重首饰撑门面，怎么说的过去？
这嫁妆就是女子的脸面，她要是这么灰头土脸嫁过去，不得被人笑话一辈子？
不行，她得去找胡秀儿，找顾清晏。
他们拿了她父亲的好处，受了她父亲的帮助，就该帮她补齐嫁妆，就该让她风光大嫁。
这是他们欠她的！
顾清欢打定主意要去找顾清晏和胡秀儿要东西，但她也知道顾清晏和胡秀儿不好惹，尤其他俩现在又立了大功，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她直接找上门，他们要是不理会，她也没办法。
思来想去，顾清欢决定还是从顾清秋入手，那丫头整日往作坊跑，想找到她很容易。
想到顾清秋，顾清欢不由直撇嘴。
那丫头真是被胡秀儿给哄骗傻了，放着好好的国公府小姐不当，跑去弄什么作坊，做什么买卖。
弄的自己跟个下贱商贾一般，被人嘲笑，将来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真是蠢爆了！
胡秀儿和顾清晏从陵园出来，已经是夜半三更了。
不想惊动太多人，还有些事想问问清楚，胡秀儿便没回后街，跟着顾清晏到了侯府。
刚进院门，明叔就呈上一封密信，
“小侯爷，宫里递出来的消息，加急加密的。”
顾清晏神色一凛，密信也分等级，寻常消息信封上不做任何标记，加急会在封口粘贴上一根羽毛。
加密会在封口处再加一道火漆，加急又加密的信，便是非常重要的消息。
顾清晏抬手接过信，进了屋，打开，一目三行看完，脸色很是难看。
胡秀儿看的心里发紧，忍不住问，
“出什么事了？”
顾清晏直接将信递给胡秀儿，沉声道：
“素心早产，生下一个死婴。”
胡秀儿还没来得及看信，听到这话心里便是一个咯噔。
展开信，迅速看完，胡秀儿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素心是皇上身边的大宫女，服侍了皇上十几年，将近三十岁才被皇上宠幸，怀上身孕。
想来皇上一定非常看重，才会在她有了身孕后还让她住在自己身边，随时保护着。
可即便如此，还是出了意外，素心才刚满七个月身孕，不小心摔了一跤，就破了羊水，要生产了。
在皇上在金銮殿上封赏功臣时，素心就在后殿生产。
伺候的宫女太监，不敢跑到金銮殿上禀报，便请守门太监帮着传话。
结果那时候朝堂上正吵的不可开交，皇上脸色也很不好，守门太监不敢贸然跑进去传话，便拖延了会儿。
这一拖延不打紧，前殿事情还没结束，后殿素心就把不足月的孩子给生下来了。
虽说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怀胎七个月生下的孩子，能活下来的也有不少。
但是素心的这个孩子生下来就已经断气了，据接生的女医说，孩子整个身子都是青紫的，应该是在腹中就已经给憋死了。
所以素心才会轻轻摔了一跤就破了羊水，一般像这么大月份的胎儿，只要胎坐的稳，轻轻摔一下，只要不是肚子着地，也不会轻易早产。
可不管怎么说，皇上满心期待的皇子没了。
自然得有人承受帝王的伤心和愤怒，密信上说，皇上退朝后，得知这个消息，勃然大怒。
当即就要把素心出事时，在场的所有宫女太监都打杀了。
还要把接生的女医，还有一直给素心保胎的太医等人，都杀了。
后来还是皇后娘娘，硬撑着病体过来求情，这才保住了这帮人的命。
但皇上还是把这些人都扔到慎刑司，仔仔细细查了个底朝天。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素心摔跤纯属意外，是她自己想要凑个热闹，偷偷跑到离前殿最近的地方偷听时，不小心绊了下。
就在摔倒落地的瞬间，一个小宫女冲上来垫在了下面，给素心当了肉垫。
所以素心其实没怎么摔着，那个小宫女倒是被她给压的崴了脚，素心还夸了小宫女几句，让人给了她赏钱。
因为是偷跑过去的，还差点出事，所以跟着素心的宫女太监，在素心突然肚子痛时，没敢第一时间就跑去禀报。
而是自己瞎折腾了一通，帮素心缓解疼痛，直到过去一个多时辰，看到素心羊水破了，甚至开始出血，这才慌了。
女医说要是素心刚肚子痛的时候，就通知太医院，兴许胎儿还有救。
但也只是兴许，从胎儿生下来的情况看，素心这一胎，即便顺利生下来，孩子的情况也不会太好。
归根究底，就是素心年岁有些大，身子不算太好，而皇上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身子比不上年轻的时候健壮了。
两个都不够健壮的人，想生下一个健壮的孩子，自然很不容易。
当然这都是宫中密探自己总结的，不是太医什么的说的。
太医他们但凡想要脑袋，也不敢说的这么明白。
总之，就是皇上心心念念的皇子没了，起码还要再等四个来月，赵贵人和刘美人的孩子才会降生。
是男是女还不一定，能不能顺利生下来，能不能养大成人也不一定。
皇上即将再次陷入被群臣围攻的情形，一个四五十岁，逐渐年迈的帝王，迟迟不立太子，还把成年皇子都赶到封地。
后宫之中还没有幼年皇子，这让日夜忧虑大夏王朝后继无人的朝臣们，如何安心？
他们会再次一拥而上，逼迫皇上从成年皇子之中选择继承人，不要再把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在还没出生的皇子身上。
这让本就因为连年灾荒民不聊生，能力备受怀疑的皇上，皇位更加岌岌可危。
胡秀儿看向顾清晏，
“你觉得，素心出事真的是个意外吗？”
顾清晏摇了摇头，他知道胡秀儿在怀疑什么。
自从知道皇后跟圣子有牵扯，跟顾勇志来往密切后，他们就不敢再把皇后当成那个贤良淑德的后宫典范看待了。
素心出事，自己没了儿子，身体元气大伤，短期之内不可能再承宠怀孕。
皇上失去了最期待的皇子，没了阻止朝臣们非要让他立储的挡箭牌，不仅治国的能力遭到怀疑，连生育能力都要受到质疑。
服侍的宫女太监，从慎刑司走一趟，必然要伤筋动骨受罪一场。
甚至连太医院的太医和女医都少不了麻烦，轻则降职，重则丢官。
只有皇后，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赢得一片赞誉，再次高调回归众人视线，告诉世人，这后宫没了她就是不行。
所有人都损失惨重，只有一个人得到了好处，这怎么可能是意外？
这只可能是某人的精心算计，让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个意外罢了。
能隐藏本性几十年，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马脚，经历过丧子之痛，在丈夫违背诺言，移情别恋后，依然能保持大度从容和善良的女人。
光想想，都让胡秀儿觉得毛骨悚然。
顾清晏也觉得可怕，他沉声对胡秀儿道，
“我想亲自潜入皇宫，查找点东西。”
“什么东西？”
胡秀儿好奇，立刻追问。
顾清晏抿了抿唇，
“当年我住过的地方，有一处下方好像是空的，我想去验证一下。”
胡秀儿立刻就想到了并州府大将军府里的密道，脸色很是不好，
“你不会是怀疑，皇后娘娘宫中也有一个密道通向外面，就在你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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