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小樱……小樱的蝴蝶结？！”
我的心脏骤然冻结。
那抹柔弱的粉红，此刻却像被野蛮碾入污泥的残花，彻底浸泡在深褐近黑、粘稠恶心的污渍里。
不！
那绝不是普通的污渍！
是血…吗？
最后一丝理智如同薄冰炸裂，碎片刺入脑海。
“小樱——！！！”
喉咙里爆出失控的悲鸣。
被一股绝望的洪流裹挟，我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片沾染不祥的粉红！
“小林阁下！”
春政的警告声几乎与我的动作同时炸响。
当我的指尖几乎要触到那片布料之时——
“桀桀——嘶哈！”
令人头皮炸裂的嘶鸣，骤然撕裂了死寂。
地狱，也就在这一刻敞开了门扉！
轰——！！！
那巨大、油腻的帆布遮盖的钢铁之下的阴影深渊，瞬间沸腾！
咕嘟！噗嗤！咔嚓！
锈蚀的通风口、帆布的破洞、水泥地的龟裂…
无数腐朽、肢体扭曲的饿鬼从仓库区的每一道缝隙中疯狂涌出。
十几？几十只？！简直源源不绝！
那灰败的皮肤紧裹着反折的嶙峋骨架。
许多面孔被撕去大半，暴露出黏连着腐肉的巨大裂口。
参差的暗黄獠牙开合，腥臭的涎液混着污垢滴落。
它们的速度快得只剩一片模糊的灰影。
无数枯槁如枝的鬼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朝我周身抓来。
更多裂至后脑的腥臭巨口獠牙大张，涎液飞溅。
不到眨眼的瞬间，枯爪、獠牙、滴着粘液的巨口，就已将周遭的空气与光明彻底吞噬！
“噌——！！”
就在呆住的我即将被这些可怖饿鬼扑倒吞食的刹那——
一道凝聚着极致杀意的清冽刀光，悍然劈开了这片浓稠的死局。
冻结骨髓的寒意，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刀光斜掠！自左下闪电般切向右上。
“嚓！嚓！”
斩击声如断枯枝。
两只抓向肩膀和后腰的枯爪应声飞旋，污血喷溅，饿鬼的嘶嚎卡在喉咙！
电光石火间，手腕翻转。
刀光顺势回卷。
如新月自右上向左下猛削！
“嗤啦——！”
如裂败革。
冰冷的刃锋精准扫过左侧一只咬向我小腿的巨口下颚！
布满利齿的下颚连同半截舌头被齐根削飞。
腥臭的液体狂喷四溅，落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至此，劲力未泄。
刀尖凝聚无匹穿透意志，借着前冲之势化作一点寒星，疾刺正前方。
“噗——”
沉闷的贯穿声响起！
锐利的刀尖，精准洞穿了最前方那只几乎快扑到我身上、正张开血盆大口的饿鬼眉骨正中。
刀锋贯穿颅骨，直没至柄。
那饿鬼瞬间僵直，眼中凶光如烛火熄灭。
动作毫无滞涩，心、意、力、技圆融一体。
三刀连环，快若奔雷。
断其爪牙，阻其吞噬，诛其首恶。
只余空气中弥漫的锐气、浓腥金污与濒死怪物那粘稠的恶臭余韵。
就在第三刀贯穿目标的刹那，刀势未老之际——
嗤！
春政的左臂已精准扣住我胸前衣襟！
“还请您暂避锋芒！！”
一声短促沉喝的同时，刺入饿鬼颅骨的太刀猛地抽拔！
嗡——！
刀身发出一声清冽的铮鸣。
紧接着一个迅疾流畅的“振血”，甩飞刃上污秽。
借着抽刀的回拉之势和前冲的惯性，她向后猛力一拽！
嗤啦——！
砰！
我被她巨大的力量拖得踉跄后退，后背狠狠撞上她身后冰冷坚硬的库房墙壁。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混在喷溅的血肉、扬起的尘埃与刀风之中。
除她本人，恐怕无人能辨清每一个细微变化。
然而这点由于磕碰带来的痛楚，在方才生死一线时小腿被饿鬼利爪擦过那火烧火燎的撕裂感面前，简直微不足道。
此刻神经末梢才后知后觉地传来那钻心的灼痛，清晰地提醒着我：
地狱，真的仅在一步之遥。
惊魂未定中抬眼，只见我们方才立足之处，已被汹涌喷溅的暗金血泉、扭曲的残肢断臂和碎裂的骨屑彻底覆盖。
残存的饿鬼群被这瞬间的雷霆杀戮震慑，发出犹疑的嘶叫，畏葸不前。
但它们那些空洞或闪烁着贪婪红光的眼睛，依旧死死地锁定着我们两人，如同恶犬等待着再次扑咬的时机。
浓得化不开的腥臭扑面窒息。
春政胸口微微起伏，英挺的眉峰紧锁，凌厉的目光如鹰隼般紧锁前方蠢动的鬼群。
她身上那件制服袖口和衣摆边缘，悄然多了几处被利爪擦过的细微裂口，在激荡的气息中微微拂动，平添几分浴血后的肃杀。
“阁下！还能动吗？”
她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气息不稳，侧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
太刀反持斜指，刀尖纹丝不动地向着前方重新躁动、即将再次扑来的饿鬼潮汐。
“阁下，请沿着杀出的缺口后撤！退到——”
话未竟...
变故陡然再起。
哐当——咔嚓——轰隆隆隆——！！！
春政急促的话语，被头顶那无可抗拒、仿佛撕裂天穹的巨响彻底吞没。
整个庞大的仓库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掌猛然攥紧！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断裂声、崩塌声如洪水般倾泻而下。
地面如同狂暴的地龙翻身，猛烈摇晃，脚下几乎无法站稳。
就在我们头顶那片深邃如墨的黑暗穹顶最深处——
喀啦啦——轰！
积年的灰尘、碎裂的砖石和锈蚀的金属碎片如暴雨般倾泻，瞬间模糊了一切！
呛人的浓密尘埃混合着刺鼻的机油、浓重的铁锈以及某种更深沉、难以言喻的腐败腥臊，狠狠灌入肺管，撕扯出痛苦的呛咳。
恐怖的震荡终于平息。
死亡的寂静沉沉压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就在这短暂的死寂之后——
窸…窸窣窣…
刺耳的抓挠声，伴随着那饱含扭曲贪欲的低沉嘶吼，再次顽强地从四面八方的瓦砾碎砖深处渗出、蔓延、缠绕上来。
然而！
一股截然不同、足以让骨髓凝结的恐怖警兆，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我的全身。
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如铅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带着浓重铁锈腥甜的冰冷液体，沉甸甸地压在胸腔。
这气息绝非飘散而来！
它如同一个无形、巨大、充满纯粹恶意的存在体，就在这废墟尘埃弥漫、空间塌陷的咫尺之距内——骤然降临！
深沉、凝练、带着碾碎万物、不容置疑的纯粹恶意意志——
“这是...牲…牲鬼！！”
春政的吐息仿佛化作了冰渣，从牙缝中嘶磨而出，声音被强行压成一线，紧绷得几欲断裂。
“这东西…的气息！就在旁边！近在咫尺了！”
废墟之内——
所有的声响，抓挠、低吼、嘶鸣…
乃至漂浮的尘埃微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恐怖巨手，骤然扼住咽喉！
“呼嗤……呼哧…”
浓稠的咀嚼与吞咽声，突兀地从我们左侧不到十米远的瓦砾堆后传来。
这声音不同于饿鬼贪婪的啃噬。
它更低沉，更厚重。
紧接着——
“嘎啊啊——！！！”
一声凄厉到扭曲变形的尖啸骤然撕裂了窸窣。
那声音充满了纯粹的、源自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是饿鬼。
“咿呀——！！！”
“吼嗷嗷嗷！！！”
四面八方，无数重叠的、同样饱含极致恐惧的嘶嚎如同瘟疫般瞬间爆发。
饿鬼群的崩溃发生得迅雷不及掩耳。
上一刻还是凶神恶煞的猎手，下一秒就沦为被更高阶恐怖碾碎的点心。
影影幢幢的灰败身影尖叫着从藏身的角落、缝隙、瓦砾下炸开。
它们朝着远离那粘腻咀嚼声的方向，毫无理智地亡命奔逃。
互相冲撞、践踏着。
“咔嚓！”
骨架在拥挤中被踩碎的脆响此起彼伏。
“噗嗤！”
残肢在混乱中被生生撕扯下来，带着污血被踩入腥臭的泥泞。
透过漫天呛人尘埃和疯狂窜动鬼影的间隙，我惊恐地捕捉到了恐怖的一角——
“呼哧…呼哧…”
一只畸形、庞大、覆盖着暗褐色厚痂与溃烂粘液的“肢体”，闪电般从数米外的瓦砾堆后探出。
就像人类捏花生一样，轻而易举地就攫住了两头奔逃不及的饿鬼。
它们那足以撕裂钢铁的枯爪在怪物粘腻、坚韧的角质皮肤上疯狂抓挠，发出“嗤啦…嗤啦…”刮擦声，却连一丝白痕都无法留下。
紧接着。
“噗嗷嗷嗷——！”
那巨大的“牲鬼”猛地向内塌陷般一合！
粘稠浓密的暗金血浆、碎裂的森白骨茬、被瞬间挤压碾爆成糊状的破败肉糜……
被巨力碾压的“腐坏水果”，从那可怖“肢体”的挤压处迸溅喷涌而出
被抓住的饿鬼连最后一丝惨嚎都被堵死在喉咙里，残躯彻底被那片蠕动的、吞噬一切的恐怖黑暗融合、吞没。
更多的饿鬼不断被奔逃的洪流撞倒、绊倒，如同下饺子般跌入那片瓦砾区域，旋即被悄无声息地“吸走”，只余咀嚼吞咽的“咕嘟…”
声更加粘稠响亮…
回荡在废墟中。
变了副模样的牲鬼…
此刻正贪婪、高效、无差别地收割着这场混乱盛宴。
似乎对我们这两个“小虫子”毫不在意——或者说，它正沉浸在杀戮的饕餮中，无暇他顾。
“快撤……”
春政轻声地提醒，瞬间刺穿我因目睹牲鬼吞噬而带来的生理性反胃和迟滞。
“跟上在下…”
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千钧！
她不再锁定那些零散的饿鬼，而是死死钉在脚下混乱奔逃的怪物踩踏出的短暂路径上。
以及——
那片刺眼粉红、仍在气流中翻滚的蝴蝶结方向！
手臂传来春政的拉力，让我踉跄着扑向地狱洪流。
思考？在此刻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我的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身体本能地驱动双腿，像磁石般死死吸附在春政的背影之后！
脚下是一片片的粘稠与湿滑。
暗金色血浆混合着碎裂的组织，每一步都带来“吧唧吧唧”的恶心吸吮感，随时可能将人绊倒。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奔逃嘶吼、骨骼粉碎的“咔嚓”爆响。
以及那盘旋在头顶，令人灵魂冻结的粘腻吞咽声，交织成毁灭的交响。
“嗖——嗤！”
春政手腕一个利落的回旋，原本前指的刀锋在撤步的刹那已然回掠。
精准得如同一道反射的寒光！
一只只剩上半截、正沿着血污滑撞向我的饿鬼，被刀刃侧缘斜撩而过。
锋锐的刀光轻易剖开了它坚硬的头骨和胸椎，污血与脑浆飞溅的同时，残躯打着旋被强劲的力道斜劈甩开数米，砸塌了一小片朽坏的木箱！
“当——咔！”
没有丝毫停顿。
她握刀的手臂借着方才回旋甩脱的余势，手肘如精钢铸就般猛地向后顶出。
沉重的刀镡带着破风声，精准狠厉地砸中了另一只从侧面阴影中伸来、试图抓向我脚踝的枯爪腕骨。
清脆的骨裂声清晰可辨。
她甚至无暇确认战果，所有的动作都融入在奔袭的律动中。
借助疯狂奔逃饿鬼的庞大阴影、利用满地狼藉的障碍、引导我在这血与肉构成的混乱风暴中穿梭。
此刻的目标灼烧着视线，
逃开这突如其来的牲鬼。
以及…
追上它！追上那抹在腥风中翻滚、如同最后一点微光的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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