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螭？二狗！你们在哪儿？”
众人正沉浸在眼前虚幻的梦境里时，忽然听见了蛮任真的呼唤，这个声音越听越觉得耳熟。
正当白问快想起为什么会觉得耳熟时，就见眼前的一切似一阵烟雾一样，很快就散在了空气里。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他们还是身处在阴气和鬼气弥漫的墓碑林中，身边尽是游魂在飘荡，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
不远处，一抹红正往这边走来，眼尖的南宫唤了一声师姐，反倒让蛮任真深感意外。
她在霆螭的身边站定，有些哭笑不得地问他们：“你们怎么来了？该不会是偷偷跟着我来的吧？”
蛮任真见这些人脸上神色各异，表情古怪，疑惑地抬头与霆螭对视，犹豫着问道：“你们是不是动手了？你把他们打傻了？”
霆螭：“……”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季秋连连摆手，心里只是替蛮任真惋惜。
从刚才的梦境来看，鬼王霆螭滞留阳间，似乎是因为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甚至还为他生下了孩子……
等等，万一那个孩子要不是他的呢？那他跟这个孩子之间又有什么样的羁绊？
这些问题错综复杂，就像是一团理不开的毛线团一样，越抓捣越乱。季秋头痛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长长叹了口气。
深感莫名其妙的蛮任真禁不住向后缩了下脖子，疑惑地盯着季秋：“你在脑补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季秋摆了摆手，见大家都是一阵沉默，忍不住斜了一眼霆螭，这才又看向了蛮任真，问道：“不知道你们两位接下来是什么打算？要是广微道人有心的话，也许会向整个修灵界公布鬼王大人的行踪。”
蛮任真耸肩，“只要跑得够快，灵修就抓不到我们。”
言笑晏晏间，蛮任真忽觉空荡荡的心口处传来一阵刺痛，她敏锐地皱起眉头，同时也看向了霆螭。
那张英俊的面庞上，精致的五官在微微抽动，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蹙起，露出一副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
下一刻，霆螭便捂住了胸口半跪在地上，全身都冒着熏熏鬼气，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鬼王在这儿似的。
季秋仓促扶人之中不忘打趣道：“可别行这么大的礼啊，我们这些小灵修怎么能经得起您这么拜呢？”
身为和季秋同组的其他人发誓，他们真的很想在这个时候堵住季秋的嘴！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鬼王啊，能随时送他们去阴间地府的那种！
霆螭伸手抓住了季秋的手臂，口中吐出一口至寒至阴的鬼气，低声道：“先前在灵都地下城里，混着拥有不俗法器的人。他以骨针伤我元气，如果不能及时疗伤，我的实力大跌，到时候恐怕会有很多人来找我的麻烦。”
“那要怎么样才能治好你的伤？”
季秋无意间看了蛮任真一眼，见她摸着自己的心口，神思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季秋转而问霆螭：“那你说怎么办？”
“帮我找到式归和青城子。”霆螭的眼眸中充满了坚定，他的话也成功引起了罗立和楚向云的注意。
鬼王手里拢起了一团黑光，强塞进心口被戳伤的部位，镇定地自地上站起来，坦然道：“我要取他们的心。”
当天夜里，就这件事灵调组的人和霆螭蛮任真两人终于产生了分歧。
罗立抱着手臂，站在郊外绿野中，地上的篝火在熊熊燃烧，他瞥了一眼身后几个躲在帐篷里休息的同事，朝着季秋扬了扬下巴。
“季队，出来时间这么久了，也该回局里了吧？后面这些事，显然不是我们插手就能解决得了的。”
季秋坐在火堆边儿上，远远看向了正盘腿在斜后方石头上打坐的鬼王霆螭，这才对罗立说道：“这么说来，你不想知道，鬼王跟你们真武门的渊源了吗？”
罗立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手臂，眉头渐渐蹙起：“他对于迦叶圣僧的死至今都没有做出一个解释。就算能证明他们曾经立过契约，有过协定，也更加证明取走了圣僧心脏的人就是他不是吗？你知道的，现在的灵修可没几个讲道理的。”
管你曾经怎么样，只要你是真正害死迦叶的凶手，就是和整个佛门为敌。
“所以我们更应该跟着他，把过去的那些渊源了解清楚之后，然后向修灵界公布不就好了？”季秋一脸的理所当然，让罗立产生了一个疑问。
“季队，你觉得，我们是替谁办事？新鬼王，还是这个过气的老鬼王？”罗立指出了这整件事中隐藏最深的问题。“现在这个鬼王已经跟地府没多大的关系了，可我们还是得继续架起阴阳两界沟通的桥梁。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地府对霆螭有成见，要我们帮忙对付他呢？”
这是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当地府的两股巨大势力开始角斗，他们灵调组夹在中间的位置岂不是会很尴尬？
季秋也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就目前看来，被封印千年的鬼王在阳间引起了这么大的骚动，而地府却没有丝毫的反应，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也不想惹动这位与天地同生的鬼王呢？
两人思索良久，季秋听见帐篷中传来了几声酣甜的打呼声，便对罗立说道：“你说得对，这么久了，也该回局里报道一下。我看君嫆那边应该带小孩带得够呛，把南宫和楚向云送回去，让君嫆跟他们换一下。”
罗立挑眉：“你是想让组里没领导，这些熊孩子称霸王？感情您说的回去报道一下，就真的只是‘一下’？还得出来吗？”
“那当然。”季秋摸着手里的笛子，指了指霆螭所在的方向，说：“不然人家要找上你宗门，去取你老祖宗的心，你能错过这么具有历史性的一刻吗？”
罗立一梗，无话可说。他顺着霆螭的方向一看，忽然发觉原本是一个人打坐的霆螭身边，突然多了个穿着黑色纱裙的小女孩，她倚靠在霆螭盘起的大腿上睡觉，仿佛一直就在那儿待着一样，从未离开过。
“季队。”
“啊？什么事？”
“你有没有觉得，蛮任真这个人，最近有点奇怪？”
……
赵三是个跑长途车的拉客，来往于天南地北，哪儿能接着生意就往哪儿跑。当然，偶尔也会夹带点“私货”，赚个外快。
今天他正开着车行驶在别野的小道上，忽然看见小道旁边有一个人朝着他的车子招手。好奇的赵三停下车，就见一个青年笑眯眯地看着他，双手扒在了摇下窗户的车窗沿边上，礼貌地问道：“这位大叔，您这车往哪儿开啊？”
“翻过两座山，就是H市了。”赵三探出头，上下打量着他，看他也不像是居心叵测的劫道匪徒，寻思着这应该是个想搭便车的主儿。赵三也不含糊，心直口快地问：“你这是想搭顺风车呐？”
见那小年轻点了点头，赵三痛快地说道：“我这车啊，专门拉客人的。您要是想搭车，我可不能让您白坐。得要这个数呢！”赵三伸出两根手指，在青年的眼前晃了晃。
这价格开得可不低，摆明了是在宰客。偏偏这位青年就像是不谙世事一样，一口就答应了，搞得赵三猝不及防。
惊喜比想象中来得更快，还没等赵三反应过来，那名青年人就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喊道：“有车了，大家准备上车！”
一个、两个、三个……最后足足有七个人出现在这儿，其中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手上还抱着一只猫。
这要是换成平时，赵三是绝对不会允许宠物上他的车。可眼下这么多人照顾他生意，想让他大赚一笔，他又怎么会拒绝这笔横财呢？
几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一听说这车可以坐，大伙儿都懒懒散散地上了车。而赵三忍不住插嘴说了一句：“我这车虽说是面包车，但是座儿有个坏的，谁坐到那儿自己把座位下的马扎拿出来……哦对了，小姑娘记得看好你猫，不要让它在我的车上大小便。”
熙熙攘攘间，大家很快就坐满了后座，事实的确像赵三所说的那样，有个车座是坏的。所以使用了固元术变成小萝莉的蛮任真就被霆螭放在了腿上，二狗卧在蛮任真的怀里，堪称喵生赢家。
没人敢跟鬼王挨着，即便他已经变回了普通人的衣冠外表，白问等人也宁可去坐小马扎也不想跟他紧挨在一起。
于是，季秋就被这些人推到了霆螭的跟前。
“嘿嘿嘿……”被不明所以的鬼王盯上，季秋只好干笑一声，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手指对着身后的几人比了个和谐友好的中指。
一路上几人都没怎么说话，像季秋这样的话痨铁定是坐不住的。他随手划了个隔音结界，嘴巴开开合合，却让在前头开车的赵三什么都听不到。
“鬼王大人~”
霆螭抱紧了怀里的小萝莉，冷淡地回道：“干什么？”
没话找话的季秋搓着手指，看起来很是好奇，“我一直想知道鬼王在地府是干什么的？只是坐镇地府，还是参与政事呢？”
这牵扯到地府政务的机密，怎么可能轻易地告诉季秋呢？在所有人都这样想着的时候，霆螭静默了好一阵，才缓缓回道：“都有，最重要的，还是审核一些饱有争议的生魂能否入进入轮回。”
“那要怎么判定？”季秋伸出两只手，各看手心一眼，“一个人，生前既做了好事，又做了坏事，如何判定他究竟该不该入轮回呢？”
霆螭道：“生前有过罪孽的人，在死后先要进入地狱受刑赎罪。赎罪之后，由我过眼衡量是非对错的轻重，十面阎罗对其能否轮回投赞成与否的决定。若双方票平，决定权就交于判官。”
想不到地府还是民主制度！偷听的人们微微惊讶，而季秋更是倍感稀奇。
“过眼衡量？这要怎么衡量？”季秋对霆螭的本事愈发好奇了，“难不成，你还能看一眼这个人，就知道他的生平事？”
霆螭放松了身体，缓缓靠在了车座的椅背上，道：“虽然事实并非这样，不过相差不远。”
纤长的手指点着前面正在开车的赵三，霆螭用极缓慢的速度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双瞳赤红！
只见那双红瞳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等霆螭再一眨眼，眼瞳的颜色就恢复成了普通人的黑褐色。
迎着季秋求知欲旺盛的目光，霆螭淡然放下了手，随口道：“他走私贩毒。”
“噫？！”
银灰色的面包车从小道上拐进了国道上，很快就过了高速路，进入了H市的市区。赵三循着年轻人季秋给的地址，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直到远远地看见了警局大门口挂着的警徽时，才意识到，他载着的客人，竟然都是……条子？！
“师傅，在门口停一下车就好了，等我同事带出钱来我就付钱给你。”季秋这张牲畜无害的脸一直挂着浅浅的微笑，总让人有一种这个人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感觉。
赵三告诉自己一定要放宽心，要是过于慌张而露出马脚，肯定会被直接抓进局子里头的！
结果等赵三的车刚一停在警局门口，就见从大门里面跑出来一群警察，手里握着枪，把车子瞬间包围了起来。
逼不得已举起双手的赵三：“嗯？！”
下了车之后，早就接到消息的邵华乐滋滋地拍了拍季秋的肩膀，夸奖道：“老季，你看你，你说你回来就回来吧、还带这么大一份礼！”
季秋嗤笑着给了他肩膀一拳，说道：“我就知道你个老小子要吞功劳，记得请我们全组的人吃饭啊！”
“送上门的大功，谁会不要呢？月底发了奖金，一准请你们！”邵华看着几个生面孔跟着白问和罗立下了车，疑惑地咋舌：“你们组里添新人了？我这还是头一回见呢！”
“有一段时间的事儿了。”季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这儿还有点急事，打算跟组里的人交接一下，先不多说了。”
“行，回见吧！”
这么些天憋在组里，步枫和木荷早就坐不住了。虽说偶尔也有出勤的任务，但是在程君嫆的带领下，他们压根就没有发现有什么鬼祟作怪，完全都是那些普通小老百姓自己在疑神疑鬼。
一见到季秋带着南宫和楚向云他们回来，兴奋得立刻就从自己工位的椅子上站起来了。
步枫惊喜地瞪大眼睛：“季队回来了！怎么样？这一路上还顺利吗？”
季秋接着小少年的话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顺利！当然顺利。不过后面的事情会更精彩，也会更危险。”他看着步枫和木荷一脸期待的表情，忍不住打趣道：“你们就别想跟着去了，这次我是来让南宫和向云换君嫆的。”
“啊……”
两名少年不约而同发出了遗憾的声音。
事实也真的如同季秋所说的那样，他表面上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很放心把灵调组的工作交给这群小年轻的手上，但是却一转身对刚入队的程君嫆吐槽：“他们四个人完全是四种不同的性格，我真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磨合，在工作的时间不要产生什么口角或者嫌隙才好。”
打开专属于灵调组的座驾——雷克萨斯的车门之后，扑鼻而来的阴气像是一张编织好的大网一样，将他们几个密密麻麻地罩在里面。
蒙蒙鬼气伸出了自己的触手，将他们四个人一把拽进了车子里，还顺便把门勾带关上了。
倒在后座上的季秋用手托着程君嫆的肩膀，忍不住对着霆螭抱怨道：“鬼王大人，能不能不这么急切……嗯？”
他抚着程君嫆坐起来之后，才看见鬼王霆螭缩在后车座的角落里，又变回了那副披头散发的样子，宽大的衣摆盖满了整个车座，搞得季秋还以为自己的车套被换了而自己浑然不知。
小萝莉蛮任真用自己很小的手捂住霆螭的伤口，扭头对他们说道：“他的伤口一直没好，我担心这样下去，他连最普通的人类模样都不能维持了。”
“你怎么也跟着变小了？”程君嫆心里讶异非常。
蛮任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因为我们是双修的关系，如果他的伤口不能愈合，我也会受到同等的伤害。这伤势已经不能让我维持正常模样了！”
“我明白了。”季秋打了个响指，在后座上坐稳了之后，就拍了拍白问的肩膀，直接说：“开车。”
白问纳闷道：“我们去哪儿啊季队？”
“真武门。”季秋没理会罗立那张脸在此时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他还伸手戳了戳罗立的后颈，提醒道：“你带路。”
对于整个修灵界来说，真武门绝对是一个异类。它坐落在两座城市的交界处，奢华得令人不敢置信。光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属于一个一般人都进不去的地方。
那就是，水上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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