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霆螭才发现，原来男子脖子上的一条白绒绒的皮毛，是他自己的尾巴。
不愧是四灵兽之一的白虎，连尾巴也要比寻常的动物粗不少。
两人打了个天昏地暗，霆螭见他越打越认真，忍不住问道：“你为何死追着我不放？”
“是你先阻止我杀那个河怪，还自作主张地救下那个女子！”白虎冲着他呲牙吼了一声。
霆螭突然皱起了眉头，问他：“你是灵兽，应该知道万事万物都应该顺应天理。擅自参与别人的生死，只会让你陷入无尽的因果循环当中。”
白虎一愣，傻乎乎的一歪头，那憨憨的模样竟然跟二狗有点像。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灵兽？”
霆螭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了。走之前不忘撂下一句话：“河怪的事你莫要插手了，我自有分寸。”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找着一个有点实力的家伙打架，我不能打它，那我跟谁打啊？”
走在前头的霆螭很快就注意到自己的身后跟着这只大老虎，他诧异地问道：“你为什么非要打架？”
“因为打架能提高我的修行啊！”
“灵兽好像不是这样修行的吧……是谁这么教你的？”
“一个话痨道士，我从还是一只幼虎崽的时候就遇上他了，只有他敢教我在这世间的生存之道。”
霆螭猛地一转身，盯着他看了很久。直到盯得白虎全身都不得劲了，不得不开口问道：“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想了良久，霆螭从怀里摸出了刚成形没多久的引魂铃，伸手递到了白虎的面前。
“你要是没人打架了，就摇响这个铃铛。纵然身在千里之外，我也会前来赴约。”
白虎咻地变回了人的模样，乐颠颠地从他的手里接过了这个铃铛，喜不自胜地说道：“好，一言为定！你可别不来哦！”
“还有，”霆螭看着白虎，就像是看着让人不放心的小孩子一般。“你别再往有凡人的地方跑了。”
这位白虎大哥的问题还挺多的，他问：“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抓个河怪都能把无辜的人类牵扯进去，甚至还想着杀掉一个无辜的女子……灵兽的想法与人世格格不入，还是远离些的好。
他心中一想起方才见过的女子，胸口突然没由来地一阵心悸，他只匆匆答了一句：“你该在世外修行，沉溺于俗世对你无利。”
“哦……”正当白虎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就见霆螭急急忙忙地化作了一团黑烟，咻的一下往远处飞走。
这让白虎很是纳闷：怎么跑的那么快？
在霆螭匆匆赶回了原先的小镇之后，那些被退出来献祭的姑娘家门都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家中。大概镇民是害怕河怪去而复返，再加上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害怕有一点缝隙就会被河怪钻进来似的。
看着霆螭有些茫然地走在镇子里，身处在幻境外的罗立有些枯燥地一耸肩，扭头问广微道人：“这个时候，广微前辈在什么地方呢？”
其他几个人听到罗立的问话之后，纷纷好奇地扭过头来，看着广微。
广微把袖子一拢，对他们说道：“这个时候白灵宗也不过才换了一代宗主，我还尚未出世。”
最终，天色幕沉，霆螭在一家满是吵闹的人家院门口看见了一个蹲坐着的身影。
那身影纤细瘦弱，在冷冷的夜风中，抱紧了膝盖，将自己的头埋进了臂弯里。孤单得可怜。
突然，幽暗中亮起了一抹鬼火，突如其来的明亮让坐在那儿的人一下子抬起了头。她没有像白天那样用面纱遮着自己的脸，那张姣好的面容完全被鬼火照得通明，也让她的眼瞳里有了异样的光彩。
姑娘被老老实实地吓了一跳，她向后一瑟缩，忽听眼前的这个男人低沉的嗓音开口问她：“怎么不回家？”
姑娘一听声音，就知道他是白天里见过的那个男子，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她见他的手心里拢着鬼火，当即起身好奇地问他：“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谁？”
霆螭一顿，他左右瞧瞧四下无人，便收起了鬼火。鬼气腾的一下蹿上了头顶，在姑娘震惊的目光里，霆螭化出了头上的两只鬼角。
邪恶的鬼相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连程君嫆看了都忍不住瑟缩一下自己的脖子，有些害怕地往季秋身边靠了靠。
“他的鬼角长了不少，脸上的鬼纹不但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黑。”季秋喃喃自语着，脑子里像是混沌了，一时间什么杂念都没有了。“他还有鬼牙？”
步枫弱弱地说：“那不是叫虎牙吗？我也有啊！”
罗立问他：“你的虎牙能吸血吗？”
“不能……”
在见到霆螭这副鬼相时，激动的反而是那个一心求死的姑娘。她一把抓住了霆螭的手，颇为激动地问道：“你是妖怪吧？”
霆螭：“嗯？”
“你能吃了我吗？或者，杀了我也行。”姑娘的要求让霆螭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她迫切求死的样子让霆螭想起了末阳临死前的场景，那样拼命想活下去的一个人，却最终不得不选择了死。可眼前的她却一心求死，如此糟践自己的生命，自然是让霆螭意难平。
他好半天没说话，许久后听见了院子里传出一阵吵架的声音，内容无非是一个严厉狠心的后母在跟自己的丈夫抱怨，为什么她这个继女没有被河怪叼走吃掉，反而自己偷偷跑了回来，这样做的后果无疑是会惹怒河怪的。
霆螭还不太明白为何身为人母的女人能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就听见那姑娘冷哼一声，轻蔑一笑。“你也听见了吧？在我家中的，是我的二娘。我生母死的早，她是我爹的续弦。”
“我知道往后的日子会很苦，可这也太苦了吧……”
二娘是个尖酸刻薄的人，无时不刻不想着把她从这个家里丢出去。找媒人给她说亲也好，河怪来了第一个把她推出去当祭品也罢，总之，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离开这个家。
姑娘冷清清地说道：“可能只有我死了，才会得到解脱吧。”
她的心死气沉沉，犹如一汪死水，已经惊不起涟漪。可听她说完这句话，那长得妖异邪肆的男人却轻轻一笑，反驳了她的话：“死，不过是一段生命的短暂停歇。”
姑娘看着他，问：“难道已经死去的生命还会再复活吗？”
“不会，可是他的魂魄会重新进入轮回。”
说什么轮回的鬼话？谁会相信啊！姑娘心里如是想着，却张了张口，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自己就不是常人模样，兴许这天底下真的有妖魔鬼怪的存在呢？
霆螭走到了她的面前，认真地问道：“除了死，还有其他的方法让你从痛苦中解脱吗？”
姑娘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望着他，逐渐被他的声音的面孔所吸引，越看越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很投她的眼缘。
“有，”她听见自己的喉咙滚动了两下，用带着一抹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渴望语气，坦然地对霆螭说：“娶我。”
广微本来是眯着眼睛的，但是在听到了身边的几个小年轻们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侧眼看过去——只见这群小辈们都捧着自己的脸颊，那一脸期待的表情是个什么鬼？！
他们这是把鬼王的回忆当做电视剧看了？
身为鬼王，虽然霆螭对普通男女之间的感情并不太懂，可经历了末阳那一世，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
这次，霆螭并没有拒绝，也没有漠视，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立刻应了一声：“好。”
姑娘的眼瞳渐渐睁大，似乎对这个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深感惊诧。她用很是不敢置信的语气说道：“你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就这么答应了？！”
霆螭回道：“你不也是不知道我的身份，就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吗？”
两人静默着对视了许久，似乎就此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协议。
灵调组的几个人不敢相信他们两人之间的爱情居然来得这么快，可又细细一想，也许霆螭早就想这样，静静地守在这个女子身边，将自己的懵懂和初心都交与她。
在末阳转世后的无数个年头里，虽然霆螭并没有表面显露出来，但是他一定偷偷在暗里思念着末阳。
人的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可鬼王像是一个永恒的存在，他静静地看着时光流逝，岁月变迁。然而这么多年以来，他还像初见末阳时，对她的关怀不减，足以可见霆螭用情至深专一。
眼前的回忆场景加快了进度，白问发出了触及灵魂的叹息：“你们不觉得鬼王的爱情坎坷又漫长吗？他活了这么久，每次见到蛮姐都像是见到了初恋情人一样，专情又专一地陪伴着她。我只要一想到，一人长寿无疆，看着另一个人一世又一世地度过轮回，我这脑补的虐点就有点刹不住车了。”
广微却道：“更虐的，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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