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我的情动见于眼底，藏于心间。——洛世
……
尔后，才有了现在，即墨言独自坐在御书房发愁、冥思的情景，他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不由得问旁边随侍的来福公公：“来福，朕怎么不记得，朕的女儿有唤作即墨白的？”
难道是因为女儿太多了记混了？还是说，他已经老了，开始记忆力衰退了？？
这来福公公也是纳闷儿得紧，抹了一把汗小心翼翼旳答道：“回皇上，奴才也是记不清了。不妨让奴才去内务府查查，说不定有这样一位公主呢。”
“罢了罢了。”即墨言颇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道，“去内务府查罢，速去速回。”
“是。”来福公公领了命，躬身退了下去。
突然御书房门外又进来一人，跪下通报道：“皇上，状元郎在殿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于皇上。”
状元郎？
这么晚了来这御书房找他作什么？
即墨言眉头蹙得更紧了，状元郎……莫不成就是，今年金榜题名中了状元的那个季之喻？思及此，即墨言眉头一舒，挂上一脸和善的笑意：“传他进来罢。”
“是。”
不一会儿，季之喻便抬脚迈过门槛，缓缓走到主位之下，跪下身来行礼：“草民季之喻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即墨言虚扶了一把，笑道：“无须拘谨自谦，你既然中了状元，又岂可自称草民？朕明日便封你为候予一官职。”季之喻闻言一愣：“草民……”
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忙改了口：“微臣，谢吾皇恩典。”
即墨言没再打哈哈，“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不知状元这么晚来寻朕，所为何事啊？”最好快点儿解决完，他待会儿还要去完颜贵妃那儿呢，可不能耽误时辰。
“微臣想娶一位公主。”季之喻直截了当挑明自己的来意。
“噢？公主？”
“正是。”季之喻垂眸。
即墨言挑眉，最近怎么一个个的都是来求娶公主？平日里那些个公主，只不过都是及笄了就嫁，及笄前根本就无人问津来着。罢了，反正这季之喻是状元，状元娶了公主，又成了自己的女婿，岂不是双喜临门美哉之事？
短短几息，即墨言想了很多，权衡片刻，他挂上满脸的笑意，似乎很是赞同这件事儿：“不知状元郎可有中意的人选？不妨说来听听。”
同样的，季之喻亦是没有丝毫犹疑的吐出了同一个名字：“微臣欲娶公主即墨白。”
即墨白？他眉头一皱，笑容霎时淡下去了许多，怎么又是这个即墨白？他其他的公主都是空气吗？怎么个个一开口要的都是即墨白？
季之喻见即墨言不说话，以为他是在思量该不该将她许给自己，于是乎，季之喻又行了一礼——跪拜之礼：“若公主嫁于微臣，微臣定当不负公主，不纳美妾不娶侧室，倾此生宠公主一人。
微臣恳请皇上，下旨将公主嫁与微臣。”
季之喻斗胆说一句，这是他此生迄今为止说的过的最肉麻的情话，也是他第一次说情话这种东西。虽然他想要的女孩儿，这句情话应所归的人，并不在他的面前。
但这并不妨碍季之喻说出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心虚与迟疑。因为他很确信，他能够做到他所说的一切。
他并非滥情之人。毕竟，他母亲便是因为被父亲抛弃，父亲为了给小妾一个名分，便把母亲给休了。母亲才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他带大，他从小就吃苦耐劳，好学谦谨，因为生活的艰苦而更深刻的明白，他的父亲是个如何秉性的人。
那时的季之喻就在想。他一定不要做一个像父亲一样的人。他长大后啊，若是娶了中意的姑娘，一定不会纳妾，他季之喻，此生一定只会与一人共白首。
说来。
季之喻的言辞恳切，句句在理。
若是可以，即墨言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个乘龙快婿，但是，即墨白到底是谁？他们口中要娶的即墨白，真的是他的女儿，燕国的公主吗？
即墨言还不确定，只得敷衍的打发了季之喻：“朕乏了，赐婚之事明日再议，状元还是先回去罢。”他属实是有点儿头疼了。
“可……”季之喻抿唇，刚想开口却又及时把话吞了回去，若是他此刻赖着不走，硬要说理，皇上不把即墨白许给他了怎么办？
不行，不能忤逆。
“是，微臣告退。”季之喻低眉顺眼的离开了。转过身去那一刻，他的眸色陡然一暗。
不知过了多久，即墨言竟忘了要去完颜贵妃那儿的事，他太累了，以至于不知不觉的趴在书案上就那么睡着了。睡意昏昏沉沉，眼前朦朦胧胧。
灯火缱绻，默燃几许。
“皇上，皇上？”
见即墨言一直没有反应，风尘仆仆从内务府回来的来福公公，一连唤了好几声，却又不敢把声音放大，似乎生怕吵着了这位九五至尊。
可即墨言还是被吵醒了，他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移开了眼，他颇有些烦躁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捏了捏眉心 ：“说，何事。”
来福公公俯下身来，耳语道：“回皇上，奴才方才去内务府查了查。别说——还真有个唤作即墨白的公主，生得花容月貌也是可人得紧，今年方及笄，正待嫁呢。”
哟呵，还真有？
即墨言眉头一挑，霎时笑了：“来福，速传她来御书房，朕倒是要好好看看，朕冷落了这般久的女儿到底有何魅力。”竟然，值得两个风云人物纷纷求娶。
“可是、皇上……”来福公公欲言又止。
“说，别吞吞吐吐的。”
“皇上，奴才惶恐啊。”来福公公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眼神时不时的飘向即墨言，小心翼翼的道：“但这位即墨白公主，是、是……”
即墨言开始不耐烦了：“是什么，快说！”
来福公公咬牙，“她、她是先皇后之女！”话落，来福公公埋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个呼吸重了就掉了脑袋。
整个御书房死一般的寂静。
即墨言眸色一滞。先皇后……之女。
这燕国上下谁人不知，完颜贵妃、皇上与已故的先皇后之间，有一段不可告人的情感纠葛。那天，先皇后突然暴毙，只留下了一位三岁的小公主，便撒手人寰。
没有人知道先皇后是怎么死的。
只是在先皇后死后，完颜贵妃便从不得宠的小小美人，一跃而成了贵妃，甚至宠冠后宫，三千宠爱集于一身，风光无限无人媲美。而即墨凌这个本来不得宠的庶子，也因此一跃而起，大有晋升储君之势。
但这些年过来，任谁都明白。
先皇后的死，一直都是皇上心中的痛。
所以，谁也不敢提及已故的先皇后，甚至与先皇后有关的一切都是禁词，曾经金碧辉煌的凤藻宫，自先皇后逝世后也成了与冷宫无二的华丽宫殿。
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皇后之位一直空悬着，贵妃霸宠，六宫妃子形同虚设。而皇后留下来的那位小公主即墨白，如今也已经长大成人，虽是一副随了先皇后的美人胚子，可能是因自小缺乏母爱，又或者是因为受惯了宫里那些，见高踩低的奴才婢女们的欺负。
即墨白说话唯唯诺诺，性情更是怯懦，沉默寡言，不争不抢。可用旁人的话来讲，这即墨白就是妥妥的软柿子——好拿捏得紧。
这般的性子，不该生在帝王家的。
话音落下许久。
尔后的整个空荡荡的御书房，便只剩下了烛火燃烧着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即墨言只是沉默了，那么仅仅的几息。
他才似叹非叹轻声道：“罢了，朕不见她了。”
“诶，奴才明白。”来福公公心下仿若撂下了一块大石头，松了一口气，低声应了句，他谄媚的笑着，起身为即墨言沏了一杯茶，“皇上若是累了，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
即墨言没有回答，自顾自的想着。
都已经这么久了啊。也不知，她的女儿是不是和她一样，拥有一副说是倾国倾城都不足为过的容颜，即墨白？这名字定是先皇后擅自取的吧？
即墨、白吗，这个名字……
“皇上，茶要凉了。”
来福公公的声音唤回了即墨言游离的思绪，他的眼神似乎终于有了焦距，盯着那盏已然温凉的茶，抬手拿起，轻轻的啜了一口。
“来福。”他道。
“奴才在。”
“去给她送些衣裳首饰罢。”
她？来福霎时领悟了即墨言话中的“她”指的是谁，躬身应道：“是，奴才领命，即刻便去给公主送些体己之物。”
来福离开后，这沉寂空大的御书房，又一次只剩下了即墨言一人和那些批不完的奏折。即墨言放下茶盏，仿若虚脱一般，靠在了龙椅上。
良久，他缓缓地闭了眼。
——今晚啊，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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