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开了，陈雪转过头，进来的是杜连峰，他眼下果然有两片青黑。
“早啊，经过了一晚上，你考虑的怎么样？”杜连峰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稳，但是结合他那憔悴的脸色，听起来总有些欲盖弥彰。
“我可以同意你的建议，不过……”陈雪没有一上来就轻易答应，那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只有当对方付出一定筹码，才会更相信自己到手的是可信的。
“哦？”杜连峰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他出去了一会儿，再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先吃点早饭，之后我们再谈接下来的安排。”
杜连峰的声音里面又多了几丝温柔，但陈雪不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一夜应该已经是他们忍耐的极限。杜连峰也许还掩饰的不错。但他身边的几个人，不时爆出来的压抑着的争吵声，都让陈雪确定了他们的真实情况。
她安安稳稳的把粥接了过来，拿起调羹一口一口的吞食起来，粥煮的，软糯甜香，正好熨贴了她这一整晚都空空如也的肠胃。
吃完一碗，又要了一碗，还吃了两个卤蛋，吃的给她端粥的那个蓝衬衫，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瞪就瞪，陈雪不理他。这两碗粥下去，肠胃舒服的温暖妥帖，把这一整夜的焦虑烦恼，似乎全部都掩埋。
陈雪吃得多，但是也没故意拖延，美美的吃完了一顿早饭，等蓝衬衫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走，她用目光示意杜连峰可以继续了。
“你想要什么？”杜连峰开门见山。
“离婚，出国。当然，是这件事结束后。”陈雪把自己思考了一晚上的要求拿出来。
杜连峰一笑：“聪明人。不过你真舍得离开罗大宇？你的那些事业不要了？”
陈雪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是那种沉溺爱情的傻子吗？我有技术有股份，哪怕人不在公司，公司就不属于我了吗？再说了，国外那么发达，我何必在这种地方受罪？”
听到陈雪这么说，杜连峰作为一个海外归来的人，瞬间就放心了一半。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接触，陈雪有多会享受，是有目共睹的。
“我答应你。”杜连峰道，“不过以防万一，我们得派个人跟着你回去。”
陈雪眉头都没皱，“我要怎么做？”
杜连峰略一沉吟：“这样吧，你昨天回去后被人迷晕，带到了大青山一处山洞里。醒来的时候没看到什么人，可能是他们当时给你的迷药估计错了剂量，人暂时离开了。这个时候，正好有位警察同事，平时也喜欢到大青山野营，发现了你，这才把你救了回来。这位同事，要和你一起回到大院，他会去罗大宇那里拿一件东西。你要想办法让他能够进到营地去。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陈雪犹豫的皱眉：“营地？我都没有去过罗大宇的营地，平常都是他出来。进入营地，需要通过一道检查的。”
“平时也许不行，但今天应该可以，你消失了一整天，他们肯定会想问问情况，在家属院并不是太安全，一定会去营地里专门询问的地方。放心，你毕竟是军属，又没犯什么错误，救你的警察也是政府公职人员，所以也就是两个人都请到办公室里问一问。你不需要多说什么，也不用多做什么，只要按我前面说的做就好。”
“那我是怎么失去意识的呢？”
杜连峰曲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说到：“梁露，梁露在给你的东西里下了药，吃的时候没事，出来后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杜连峰每说一句，陈雪的心就往下沉一分，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他的计算之中。陈雪不知道梁露是怎么掺和进来的。但显然现在杜连峰说起她来，不带着一丝一毫的感情，把整个事情推到她身上，也完全没有负担。
不知道梁露现在有没有被万从山他们找到，如果找到了，她那边又会吐露出多少情况呢？
杜连峰就这么有信心，梁露不会说出和他交代的不一致的话来吗？或者即使那样也没关系，反正梁露已经被打上了特务标签，她做错了事情，连她的证词也是值得怀疑的。
梁露现在的确已经被找到了。
万从山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很快又发现，和他们预期的太不一样了。
梁露的来历很好查，也很简单，一天的时间，足够他们查的清清楚楚。这中间，有不少认识的人夹杂其中，很难作假。但是看完了所有的经历之后的结论是，她所做的事情，如果说是敌方放在我们内部的闲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可能是由于某些特殊原因偶尔参与进来的普通人。普通人要比经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人员好对付的多，从梁露嘴里比较容易知道他们的目的。唯一要担心的，反而是梁露参与不深，她可能只知道计划的一部分，根本交代不清陈雪现在在哪里，接下来对方会怎么打算。这是万从山他们开始的设想。
却没有想到，梁露没受过专业训练，但面对所有的问话，哪怕是最简单最基本的，问她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多大年龄，她的反应都只有一个，紧闭着嘴巴，不回答。
耐心的说服教育，严厉的批评，仔细的解释，告诉她再怎么负隅顽抗，只会让她所受到的惩罚更严重，通通都没有用，她还是那样，不回答，安静沉默的坐着。
“还是不说话？”吴警官迈步走进审问室，紧皱着眉头向梁露看去。
梁露微微佝着背，蜷着身体，两只手紧紧的握着放在膝盖上，随着吴警官的问话，她也抬起头向吴警官看了一眼。
一整夜没有睡，这会儿询问室里还点着两百瓦的大灯泡。在这样子强烈的灯光下，照得梁露的脸色特别憔悴。她的眼神里面满是害怕和慌张，但偏偏就是不肯张口说话。
吴警官来回踱了几步，站定向她说道：“我们已经给你的家人去了电话，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会给你父母带来多负面的影响？你父亲，你哥哥，因为你的原因都要被审查。提干的事情也全耽搁了，因为根本过不了政审。你爸爸妈妈已经在过来的火车上了。你好好想一下，你现在不说就有用了吗？我们就查不出来吗？只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而已，现在是给你机会。你继续这样下去，只会让你犯的错误更严重。”
梁露默默地看着吴警官声色俱厉的训斥，然后又低下头去，目光涣散地盯着脚下的一片地面。
她是一种献祭一般的心情在坚持。从自己被抓住，不，应该说，从昨天把陈雪叫出来，或者更早，从自己参与到这件事情来，自己就已经脱不了身了。现在交代，交代什么呢？交代以后，杜连峰怎么办？
她已经这样了，反正不管怎么说，都回不了头了。爸爸妈妈那边，的确是被自己连累了，但这件事情，肯定能查清楚的，说到底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决定，他们什么都不清楚。就当是她不孝吧，反正家人不至于有牢狱之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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