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硕捏着奶茶杯的手顿了顿，杯壁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
他看着姜晚荞紧锁的眉头，将记录本往实验台边推了推：“也许是她父亲去世的原因？”
他斟酌着开口，声音放轻了些，“白福荣毕竟是她亲生父亲，就算关系再差，突然没了……总会有些反常吧。”
他拿起那盒没动过的早餐，蟹黄小笼的香气还在保温盒里氤氲：“节哀这种话，我们外人也说不出什么。但换作是我，家里出了这种事，怕是也没法像平时一样冷静。”
姜晚荞摇头，指尖划过实验台的边缘，那里还留着上次做实验时蹭到的试剂痕迹。
“不是……”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白静的眼神太复杂了，那种刻意的示好背后，藏着的更像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慌，“这奶茶和吃的都给你吧，我没胃口。”
张硕接过食盒和奶茶，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今天的姜晚荞似乎格外心事重重。
他低头看了眼便签上的字迹，挠了挠头：“谢了。”
姜晚荞走出实验楼时，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她抬手挡了挡，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静今天的种种举动——在厉家老宅欲言又止的模样，早餐盒里精心搭配的食物，还有这杯甜度刚好的奶茶……这些细节像散落的拼图，隐隐指向一个她不敢深想的方向。
回到厉家老宅时，雕花铁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庭院里的绣球花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有些蔫，园丁正在弯腰浇水。
看见她进来，穿着制服的佣人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微微躬身：“少夫人。”
姜晚荞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空旷的客厅。
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却没什么温度。
“白管家呢？”她随口问道，脚步下意识往楼梯方向走——白静的房间就在二楼东侧。
佣人脸上露出一丝犹豫，随即恭敬地回答：“白医生的情况特殊，厉爷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好好休息。刚才我去送茶的时候，门是关着的，应该是在自己房间里吧。”
姜晚荞的脚步顿在楼梯口。放了假？她想起早上离开时，白静的房门确实紧闭着，当时还以为对方在补觉。现在想来，更像是刻意回避。
她扶着雕花栏杆的手微微收紧，栏杆上的缠枝莲纹硌得掌心有些疼。
“厉爷呢？”她换了个话题，目光落在客厅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下午两点。
“厉爷在书房开视频会议，吩咐过不让人打扰。”佣人递上一杯温水，“少夫人要不要先回房休息？等厉爷忙完了，我再去通报。”
姜晚荞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心里的疑云却更重了。
白静躲在房间里做什么？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姜晚荞把水杯放在走廊的置物架上，指尖还残留着杯壁的余温。
佣人应声离去的脚步声渐远，她望着二楼东侧那扇紧闭的房门，犹豫片刻，还是迈开了脚步。
楼梯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有裙摆扫过栏杆的窸窣轻响。
越靠近白静的房间，空气似乎越沉郁，连走廊里的香薰都压不住那股若有似无的低气压。
走到门口时，姜晚荞愣住了——房门并没有关严，留着道一指宽的缝隙，像是刻意为之，又像是匆忙间忘了合拢。
她本想敲门的手停在半空，透过缝隙往里看的瞬间，呼吸微微一滞。
白静背对着门口坐在梳妆台前，白大褂随意搭在床尾，露出里面素色的棉睡衣。
她手里捧着个相框，指腹反复摩挲着玻璃表面，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从门缝里飘出来，像被揉皱的纸。
“父亲……我对不起你……”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的鼻音，“你怎么能发生这种意外呢……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该……”后面的话被哽咽吞没，化作更汹涌的哭声。
相框里的照片隐约能看到轮廓，似乎是多年前的老照片，边角已经有些泛黄。
白静把相框紧紧贴在胸口，泪水打湿了衣襟，平日里清冷的侧脸此刻写满了崩溃，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姜晚荞站在门外，眉头缓缓舒展。阳光从走廊的窗棂照进来，在她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心里那些盘旋不去的疑云，似乎在这一刻淡了些。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门板。
白静毕竟是医生，习惯了在人前保持冷静自持，可再坚强的人，面对亲生父亲的突然离世，也难免会崩溃。
那些刻意的示好，或许不是掩饰，而是想用笨拙的方式转移注意力……那些反常的举动，也只是悲伤过度的表现。
她想起自己刚得知父母意外去世时的模样，也是这样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对着旧照片哭到昏厥。
姜晚荞的脚步往后退了退，不想再打扰这份迟来的悲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口，有些疼痛需要独自舔舐，旁人过多的窥探，反而显得残忍。
她转身想离开，衣角却不小心蹭到了门把，发出轻微的响动。
房间里的哭声骤然停了。
姜晚荞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停住脚步。门缝里的身影猛地转过身，白静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神里的崩溃瞬间被警惕取代，像只被突然惊醒的幼兽。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姜晚荞看着那双迅速敛去脆弱、重新筑起防线的眼睛，心里刚淡下去的疑云，又悄然浮了上来。
但她还是扯出个尽量温和的表情，轻轻敲了敲门：“抱歉，我路过，打扰你了。”
白静没说话，只是飞快地把相框倒扣在梳妆台上，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痕，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没事。”
姜晚荞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快步离开。
走廊的光线落在她背影上，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或许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她这样告诉自己，可白静转身时那瞬间的慌乱，却像根细小的刺，轻轻扎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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