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为民知道，这种地痞流氓几乎每个村都有。
如果每个村都这样，他们干脆回三省得了。
所以走是不可能走的。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走一步看一步得了。
于是乎他摇了摇头，“走什么？别怕。”
王有为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不过现在要走也不知道该走哪儿去。
寻思片刻之后，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
陈癞子被两个跟班连拖带拽，一路嚎着逃出村尾那条逼仄的巷子。
他那被赵为民捏过的手腕，此刻火烧火燎地疼。
稍微一动就钻心刺骨，整条胳膊都使不上劲，软绵绵地耷拉着。
汗水混着刚才啃到的泥水，糊了一脸，狼狈得像条落水狗。
“轻点，他妈的轻点，老子手要断了！”陈癞子龇牙咧嘴地痛骂搀着他的高瘦跟班。
“癞子哥……那……那家伙太狠了……”高瘦跟班声音发颤，显然还没从刚才那兔起鹘落的狠辣中缓过神。
“狠？狠你妈了个巴子！”陈癞子又疼又怒，抬脚想踹人，却牵扯得手腕又是一阵剧痛，只得作罢，嘶嘶吸着凉气，“嘶……快，扶我去找我大哥！阿壮……阿壮他腿……”
他回头看了一眼被矮壮跟班拖着，腿哀嚎的同伴。
那腿弯折的角度看得人头皮发麻，每拖一步，矮壮跟班就发出杀猪似的惨嚎。
“彪哥……彪哥得给咱们做主啊！”矮壮跟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声音都嚎哑了。
三人跌跌撞撞，一路引来不少村民惊疑不定的目光。
却没人敢上前询问。
陈癞子只觉得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横行乡里这么多年，今天这脸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好不容易挪到村子另一头，一座明显比周围泥砖房气派些的青砖瓦房前。
门口蹲着两个闲汉，一看陈癞子三人的惨状，吓了一跳。
他们赶紧冲里面喊，“彪哥！彪哥！癞子哥他们出事了！”
屋里传来一阵粗重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魁梧穿着灰色对襟褂子的中年汉子掀开布帘走了出来。
他方脸盘，络腮胡，眼神阴沉，正是陈彪。
“嚎什么丧！”陈彪先是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声，待看清门口三人的模样，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尤其看到矮壮跟班那条扭曲的腿，眼神猛地一厉，“怎么回事？谁干的？”
“大哥！”陈癞子见到主心骨，委屈和剧痛涌上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是……是村尾陈婆子家新来的那两个外乡佬！凶得很啊！”
“外乡佬？”陈彪微微一愣，“说清楚！”
“就是租了陈瘸子家那破屋的两个！一个壮得像头熊，另一个看着瘦点，下手真他妈黑啊！”
陈癞子忍着痛，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边。
重点强调自己只是去收山税，对方如何蛮横无理。
何先动手，自己这边如何被偷袭。
阿壮的腿如何被一脚踢断，自己手腕如何差点被捏碎。
“大哥，那小子最后还放狠话，说下次断的就不是一条腿了，这是完全不把您放在眼里，不把咱们陈家放在眼里啊！”陈癞子说得唾沫横飞，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陈彪没说话，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捏了捏矮壮跟班那条断腿。
矮壮跟班顿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咔嚓脆响，骨头断了。”陈彪站起身，脸色不太好看。
他混迹乡野，打架斗殴是常事。
一眼就看出这断腿的手法极其干脆狠辣，绝对是个练家子。
自己弟弟什么德性他心里清楚，但对方下手这么重。
还当众打了他陈彪的人，这就是打他的脸！
“两个外乡人，刚来就敢这么横？”陈彪眼中凶光闪烁，“知道什么来路吗？”
“听口音像是北边来的，具体哪的不知道，说是啥‘三省’的！”陈癞子赶忙道。
“三省？”陈彪眉头皱得更深。
这年月，外乡人敢这么嚣张。
要么是过江龙有依仗，要么就是不知死活的愣头青。
看这下手，不像愣头青。
“大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陈癞子见陈彪沉默，急道，“要不以后谁还怕咱们？这山税还怎么收？”
陈彪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废物，收个税都能让人把腿打折了！”
他背着手在门口踱了两步，看着疼得脸色煞白的矮壮跟班和抱着手腕直抽气的弟弟，一股邪火在胸腔里烧。
“去，把阿壮抬去赤脚张那里，看能不能接上！”陈彪对手下人吩咐道，又指着陈癞子，“你也滚去看看你的爪子！”
“大哥，那……”陈癞子不甘心。
“急什么！”陈彪低喝一声，“外乡人，落脚在咱们村，还租着陈婆子的破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摸不清底细就莽上去？阿壮的腿怎么断的，忘了？”
他眼神阴鸷地望向村尾的方向，“明天老子亲自去会会这两条过江龙！看看他们的骨头，是不是比阿壮的腿还硬！叫上能打的兄弟，家伙都带上！”
陈癞子一听大哥要亲自出马，还带上家伙，顿时精神一振，“好，大哥，明天弄死他们！”
陈彪没再理他，转身回了屋。
屋子外，只剩下矮壮跟班断续的呻吟和陈癞子怨毒的眼神。
……
翌日，天刚蒙蒙亮。
赵为民和王有为就醒了。
破屋里依旧弥漫着土腥霉味，但经过一夜，似乎也习惯了。
两人就着凉水啃了最后一点干粮。
“为民，今天去拿夹子？”王有为搓了把脸，精神头还不错。
“嗯。”赵为民点头，从桌上拿起那把用破布缠好的柴刀，插回腰后，“取了家伙，正好进老鹰崖摸摸底。”
“那什么彪怎么办？看起来不是善人啊！”
“那陈彪的事，兵来将挡，先别怕事儿。”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手上毕竟有枪。”王有为说到这儿顿了顿，“为民，要不咱们也去弄两把？”
手头有枪，心里不慌。
赵为民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把，真有枪，也得看怎么用，在谁手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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