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顾砚洲来不及将车停在线框内，便下了车，径自地往住院部大楼走去。
下午。
他突然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实验室的配型报告已经出炉，陈医生约他到医院详谈。
电话里，顾砚洲能明显感觉到，陈医生的口吻有些许的不对劲。
他想。
比对结果一定是有什么问题。
否则，陈医生不至于这么消极的语气。
他甚至听到陈医生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
住院部办公室。
顾砚洲走到门口，门虚掩着，他推开门，朝着里面看了看，陈哲恒和李扶鹤都在。
他略一迟疑，阔步走了进去，来到陈哲恒身边。
“陈医生，李医生。”
陈哲恒道：“顾先生，您来了，坐吧！”
顾砚洲原本想开门见山直接问清楚，可看着陈哲恒面前堆叠的报告，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过问，于是，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既不知如何开口，索性等对方先开口。
李扶鹤也察觉到顾砚洲脸色病不对劲。
料想，老师在和他的通话中，一定是语气不对劲，让他察觉到什么端倪。
“顾先生，配型报告出来了，是这样的……通过样本比对，您和您太……您和云小姐，都不符合移植的条件。”
果然。
这个结果，似乎在他预料之中。
此前，陈哲恒便和他打了预防针，这配型比对，成功率未必是高的，约莫只有百分之二十五左右。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怀揣希望。
直到，陈哲恒一通电话，让他瞬间希望破裂了。
顾砚洲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陈哲恒道：“这是不好的方面，但也有好的方面。我看，现在小朋友的病情控制得极好，可能是发现得早吧，所以，病情没有发展到多恶性的地步。其实，如果……您和云小姐未曾离婚的话，其实可以考虑一下最保守的移植方案。”
顾砚洲皱了皱眉：“比如？”
陈哲恒道：“嗯……要个二胎，同父同母的脐带血，配型成功率很高，估计在百分之七十五以上。一般来说，配型率在百分之六十以上，就是一个很安全的范围，移植成功率很高，而且，出现排异的反应是很低的。”
顾砚洲突然沉默了。
陈哲恒道：“当然，这是最优解。我也知道，你们的情况特殊，感情破裂，刚刚离婚，显然，这个方案，是不可行的。”
顾砚洲道：“你知道的，她出过车祸，子宫破裂大出血，再怀，风险极高，会冒很大风险。”
李扶鹤皱了皱眉：“这也是一个问题。”
放在国外，倒不是多大的问题。
但在国内，云初的孕育功能受损，那么通过自体怀孕，由二胎的脐血移植干细胞这个方案，就不太可行。
陈哲恒沉默了一段。
“那……接下来，只有最后一种方案了。”
顾砚洲：“什么方案？”
陈哲恒：“直接进入干细胞匹配通道。只是，这个方案，可能成功率相对较低，因为是异体造血干细胞移植，不但成功率低，移植后，还是需要长期服用抗排异的药物进行治疗的。”
顾砚洲脸色略显迟疑：“抗排异？”
陈哲恒道：“嗯……因为干细胞库即便是配型成功，它也属于是异体移植，如果乐观，服用一段排异药物，就没什么问题，但若是移植结果不顺利的话，可能需要终生服用抗排异药物。”
李扶鹤道：“虽然，对于一个才六岁的孩子来说，这个结果可能有些残忍，但……这是没有办法的选择。毕竟，医学发展到现在，其实也只能给出这样的方案。免疫领域的很多问题，还有很多难题没有攻克。”
顾砚洲：“也就是说……除了上述方案，没有其他可行的方案了？”
李扶鹤看向陈哲恒。
陈哲恒叹息了一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前，这三种的唯一比较可行的方案了。”
……
顾砚洲站在无菌舱外。
隔着偌大的一块玻璃，他看到小墨在无菌舱里睡着了。
他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经过消毒处理的布娃娃，几天不见，他好像又瘦了很多。
护士说，他最近不太高兴。
毕竟，对于一个开朗的小孩来说，突然之间被关进了无菌舱，无异于是关进了监狱。
原本，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有一些自闭的情绪，在林诗语精心疏导下，才有所好转，逐渐变得开朗，只是如今……在无菌舱里住了一段时间而已，他的意志肉眼可见的很快消沉了下去。
他才六岁。
他不敢想象，他的儿子，在这么小的年纪里，生命戛然而止。
方才，从陈哲恒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李扶鹤追了出来。
他和他说——
他的导师，因为职业规范，有些话，说的很悲观，但有些话，又说得很乐观。
真正的情况是，若是走脐血库的话，效率低，且若是出现排异反应，那么小年纪的孩子，即便是服用排异药，也未必挺得过重重排异反应。
所以，他让他最好有个心里准备。
可顾砚洲何尝没有做过心理建设。
他想过，若是失去小墨，会怎样。
他想象不到他该如何接受这个结果。
顾砚洲思绪纷乱。
只是，站在病房前，他能做的，也只是隔着玻璃窗，安静地看着在无菌舱里乖乖睡着的儿子。
有些事，即便是作为父亲，也注定是无能为力的。
下午。
顾砚洲从医院离开，坐在车里时，他启动了车子，却陷入了沉重的思绪。
莫名的，他拨通了云初的号码。
通话许久接通。
那端传来云初的声音：“喂？顾砚洲？”
顾砚洲道：“你下班了吗？”
云初道：“哦，我刚下班。”
与此同时。
他听到云初的身边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啊？”
好像是陆玥的声音。
云初道：“是……”
“……哦，我猜到了！不会是你前夫哥打来的骚扰电话吧？”
这句话是陆玥压低了声音说的，殊不知，被顾砚洲的耳力捕捉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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