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雨水荡，一家四口心拔凉。
谁能想到几分钟前，一家子还窝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睡大觉，眼下却要直面这无家可归的悲凉。
此刻，许福全内心居然有着一丝煞风景的庆幸。
没错，庆幸。
庆幸原身当初给家建厨房的时候舍不得花钱连着主屋一起，而是在院里搭了个四面透风的草棚子。
不然现在他们一家四口连个躲雨的地儿都没有，指不定黑灯瞎火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到处乱窜，到时候磕了碰了也只能抓瞎。
不过厨房也不大就是了，疾风吹落雨一个劲儿往里刮。
一家子都只在里衣外面披了件外衫，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起。可摸黑用火石打火容易擦着手，许福全觉得还是得他亲自上阵。
一盏茶后，一家子围着烧起来的灶台取暖，为了防止干烧把锅烧裂，李淑兰顺势剁了点姜末熬姜汤。
在灶台火光的照耀下，看得雨水也更清晰，厨房外水坑积水很快，险些就漫上那薄薄的地台。
再仰头注视房顶，雨水细密如线，不间断的顺着檐角滑落，发出令人窒息的滴答声。
明明十步开外就是倒塌的房屋，一家四口却在这疾风骤雨的阻挠下看不真切，只依稀看到模糊的虚影。
以往遮风挡雨的屋舍，眼下成了一无是处的废墟。
菊丫猛的一惊道：“娘，钱拿出来没！之前剩下的银子！”
李淑兰神色淡定地点头，从腰间的衣带处扯出一个被保护的极好、一点水也没沾上的小荷包。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钱没剩多少，不然我指不定不会贴身地挂在里衣带上。”
菊丫松了口气，“那就好，免得还得把废墟挖开从里面刨，就算能刨开那十两的银票指定也早给泡烂了。”
是了，现在许家的流动资金就只剩一张十两面额的银票和几两散碎的银子，还有菊丫和许福全藏起来缝在衣袖里面的差价二两银。
一家子喝完姜汤，又开始面面相觑。
菊丫率先挑出话题，“爹娘，咱现在家也没了，天不亮怕不是就得去县里。”
“好歹得趁县里人少买些衣裳，不然谁家中衣外面直接套外衫，连条外穿的配裤配裙都没有。”
是了，现在一家子的打扮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秋衣秋裤套外套，出门会被人指指点点那种。
更别说脚上还没有一双好鞋，还是睡前换下随便穿穿的破草鞋。
至于之前四口人一人两身的细棉布新衣带新鞋？
基本白瞎，只捞得件外套，勉强算回了四分之一的本钱。
许福全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菊丫想法太简单。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咱家没蓑衣也没斗笠啊。”许福全抬头望天，无奈地呼出一口浊气。
菊丫一愣，一脸的难以置信，“啥？”
李淑兰也表示自己很难相信，但这就是事实。
“你干啥这么惊讶，咱家才发家几天啊，怎么可能有这么些物什。”
李淑兰没忍住戳了戳菊丫的小黑脸，叹道：“别说蓑衣了，要是早有斗笠的话，你一个小姑娘还能晒得跟炭似的吗？”
“……”
菊丫不解，菊丫无语，菊丫叹气。
叹自己的小黑脸，叹原身家庭贫困，叹古代生活不易。
这么说着，菊丫才反应过来，都穿来好些天了，好像自己房间都没面镜子，也不知道出去跑的时候眼屎什么的洗没洗干净……
唉，糟心。
菊丫经过片刻的深思熟虑，觉得应该尽快把养白小脸养嫩小手给提上日程。
“那咱家现在咋整，就这么干待着啥也不干？”
“你这话说的，我倒也想干点啥，可这厨房啥也没有啊，只能等雨小点去老宅借几件衣裳凑合穿穿再去县城。”
幸好食肆不卖早餐，不然新店开业第二日东家就敢放顾客鸽子，这名声还能好？
踊跃参与发言的三口人此刻俱都手拄着脸无语望天，待回过神来才想起身后四郎一言不发。
咋的啦？以前开会不都爱凑热闹吗？
三口人回身一看，发现四郎闭着眼靠坐在灶台边，就着灶孔溢出的丝丝温暖睡得天昏地暗。
他整个人似乎与周边火光没照亮的夜色融为一体，让人感觉忽明忽暗。
许福全父女三人俱都无语至极，干脆不再说话由他睡去。
只是这小懒包咋就能这么牛，这种破地儿也能睡着？
沉默，注定是今晚的康桥。
……
其实就在许福全家刚塌没多久，老宅那边老两口就像是有反应似的醒过来。
康老太听着雨水冲打瓦片的唰啦声就知道今夜的雨大的惊人，而且不像平时的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反而隐隐有着不停歇的态势。
都是活过五十岁的老一辈了，多少也会看点简单的天气，可下午那阵天空中并无乌云，可见这雨水有多不可预料、来势汹汹。
老两口心里担忧着老三许福全的草屋，心想前几天不是还烧过一次吗？
好险只是刚烧完一间房就灭了，但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过这个突如其来的暴雨天。
康老太前些日子得了风寒，又因为被气的急火攻心一时难以起身，但心里一直在向天尊老爷祈祷，希望能让她三儿不那么混账。
好在天尊老爷听到了她的心愿，老三果真不再混蛋，还一家子越过越红火。
她本想这两日就去城南昌丰观还愿，谁知还没去成，就先遇上这大暴雨呢。
不止康老太担忧，老许头也是愁的不行，听见老妻的动静，他问道：“你也醒了？”
“是啊。”康老太坐起来靠着墙，准备穿衣，“得叫老大老二一起去看看老三，他那屋刚遭过灾，也不知扛不扛得住。”
“行了，你病才好，这天气出去当心又惹上风寒，还是我带着他俩去看吧。”
康老太也不执拗，“行，那你去，把咱家的蓑衣都带上，老二不是刚编了俩准备拿去卖吗，别卖了一起拿上。”
是了，蓑衣的长度类似等身大斗篷，在民间还算有点技术含量的物品，要做到细密不漏水还是需要点手上功夫和时间的。
而斗笠多用竹编，难免也会产生缝隙，一般的会在面上刷层桐油防水，可这样就难免有股难闻的味道。
许银全是不用桐油的，一是因为桐油不便宜，二是不喜欢那个味道。
所以就把竹片劈的极细，这样编出来不仅跟稻草似的不漏水，而且还没有桐油的的臭味，更重要的是能多卖几文钱。
因此老宅蓑衣斗笠存货也不多，加上许银全近几日刚做好的两套也不过才六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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