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丫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血腥画面。
被李淑兰挽着手，一边下石阶一边还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在颤抖。
莫名的，她的脑海里不断地回忆着那俩可能是嫌疑人的灰衣大汉，两人的面容还印在脑海里。
许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特意没蒙面，没成想会遇上菊丫一家子。
耳边忽的传来宴院长的声音，“小丫头，虽然老夫不知道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但等会儿出观肯定会有衙役例行盘问，若是想保住家人，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吧。”
菊丫的心猛地一颤，所以先前在观内的时候，宴院长诈她只是想了解事情经过，并没有打算告知县令。
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位夫人，你且得管好你小儿子的嘴才行，若想安稳出去，只管听老夫的便是。”
李淑兰点点头，弯腰埋头小声交代着四郎，确定他不会乱说这才直起身子。
后面的石阶倒是没什么人，菊丫她们便睁开了眼睛，越往下走，秩序越分明。
观门外，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俱都被一圈带刀的衙役给拦住。
“媳妇、菊丫、四郎！你们没事就好！！”
人群里传来许福全惊喜的声音，他正打算往这边冲，就被带刀衙役给死死压住。
“退后，不许上前！”
“他爹，我们没事，你不用上前，我们躲在小道墙缝里，万幸没被烧着。”
李淑兰见已经有衙役准备上前，便率先大声编出一条理由。
既是说给许福全听让他放心，也是说给衙役，让他们减少戒心。
衙役果然上前，见她们不是弱质女流就是残年老者，还带着俩“吓懵了”的小孩，心中也觉得不是嫌疑人。
简单盘问几句便放她们离开了。
宴院长装作腿脚不便，颤颤巍巍地跟在母女三人后面，被衙役默认为一家人，直接都给放走了。
其实他心里也松了口气，万幸遇到了这三人，不然他一个人出现还真容易被盘查。
要是发现他知道后院的事，估摸着他祭出兰庆书院院长的名号都不好使。
只不过……那群偷粮的畜生看似是亡命徒，可这滔天的大火却又像是用来掩饰别的什么，可真让人猜不透。
“媳妇，你们没被呛着吧，刚听说着火我就冲了出来，在城西都看见那浓烟冲天呐！”
许福全围上来挤开俩娃，在菊丫和四郎难以置信的眼神下转着圈观察李淑兰是不是真的没事。
给一旁的宴院长都看傻眼了。
这……他是离开芙蓉县多久了，民风都如此不正常了吗？
按照一般男人的思考方式，此刻不是应该先看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吗？
李淑兰看着吃瓜的人群，干咳一声将许福全的脑袋拍开。
“我和菊丫都没事，不过四郎的屁股好像有事，那一屁股墩摔的不轻。”
“啥？四郎，这才多久你屁股咋又摔了？”
四郎心道：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终于得到亲爹关注的四郎，眼泪鼻涕在脸上肆意流淌。
不容易啊，他爹终于看到边上还有个他了。
“他爹，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带他去看看伤。”
“行，我租了辆带车厢的马车，里头搁了伤药，就在人群后面，杜风守着呢。”
说到这儿许福全就倍感庆幸，“幸好食肆还有二郎在，不然今天逃单的人指定得破纪录。”
菊丫：自信点，搞不好柜台的银钱都能给搬空，不过幸好她家大头都收在她娘手里。
先前没仔细听，等走到近前才发现许福全为了图快，租的是一辆马车。
还是车厢带竹帘的豪华版。
李淑兰一愣，“你哪来的钱，食肆柜台的铜板留着找零，多的都在我那儿，你钱根本不够租马车。”
马车租一趟，保守八百文起，许福全的零花钱李淑兰心里都有数，根本没这么多。
许福全心里咯噔一下，没成想刚经历过劫难的媳妇，在这个节骨眼上心里的帐还门清。
“好啊你，瞒着我吃回扣是吧？买菜的钱你吃不出这么多，让我想想……”李淑兰神色一厉，“不会是去牙行买人的时候吃的吧？”
看许福全缩着脑袋不吱声，“呵，还真是啊，长本事了，吃了多少回去都给我吐出来。”
许福全看了眼菊丫，见她缩着脑袋拼命给他使眼神，许福全脑袋一热干脆就自个儿扛了。
“就一两，这不租、租车给租没了嘛……”
谁料李淑兰根本只是说说，没打算深究。
人放完话后根本没听他说话，让杜风打开车厢，扶着四郎进去躺着她好看伤势。
幸好许福全准备的周到，车厢的抽屉里治跌打损伤的伤药都有好几种。
这次四郎没有矫情李淑兰能不能看他屁股的问题了，心里只想着：来个人吧，谁都好，快来救救他的屁股。
车外的菊丫松了口气，“爹啊，算你讲义气。”
“我都救你一条小命了，回头糕点利润分我点？”
菊丫赶忙捂紧腰间只有几枚铜板的小荷包，“爹啊，我是你闺女，哪有亲爹找闺女要零花的。”
“得了吧你，咱俩都分赃，你娘问我罪我都没把你供出来。”说到这儿，许福全瞪着牛眼用气音道：“还有，我是你亲爹，所以这不叫给零花，这叫上供！”
菊丫撇撇嘴，嫌弃道：“还不都一样，再说了你也不敢把我供出来，这样你损失更大，毕竟可是爹你让我吃的回扣，我充其量只是‘被迫’接受。”
“好你个菊丫，亲爹跟你心连心，你跟亲爹玩脑筋。”许福全一脸受伤地捂着小心脏，“入秋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可我的小棉袄居然在这个时候漏风。”
“你娘把着银钱，连你也不肯上供，这漫漫寒冬，你要你爹我如何度过？”
“扑哧——”在一旁看热闹没急着走的宴院长见了这“父慈女孝”的场面，憋不住笑出声来。
“别在意我，你们继续唠。”
许福全不乐意了，“干啥偷听我们父女俩讲话，光天化日的你做个人吧，偷听就算了，还笑。”
“爹啊……”菊丫想拦他，谁料先前在母女二人面前连续吃瘪的许福全根本收不住，嘴叭叭的跟机关枪似的。
“还有，你这衣裳上都是啥啊，又黑又黄的一股味儿，不会是泔水吧，赶紧回家给自己洗刷洗刷，别等会儿太阳一晒浑身都是味儿。”
宴院长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心道：艾玛这一家子都属狗的是吧，就用了点盆景里的水都能闻出味儿，那盆景里可只加了一瓢泔水啊……
要不是水缸没水，他才不会出此下策，丢人丢的面子里子裤衩子都没了。
菊丫扶额，心道她爹给人得罪死，走宴院长的门路进书院怕是没戏了。
“吵吵啥！你儿子屁股摔肿了眼泪都快哭干了，我上药他都一直疼的抖，你们还在外面吵个没完，烦不烦！”
李淑兰打开车厢门，在一旁站着的杜风震惊的目光下，伸出半个身子就给许福全和菊丫一人脑袋一巴掌。
啪啪两下，父女二人齐齐捂头蹲地，眼底满是哀戚。
“车厢没那么隔音，你们就都别玩脑筋了，呵。”
伴随着一声直击心灵的冷笑，车厢门再度重重关上。
原来媳妇（娘）都听见了！！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俱都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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