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携灯行至春水桥，见桥边已经沾满了人，星星点点的灯火倒映在河水中。
菊丫护着怀里的芙蓉灯，被一旁擦身而过的游人撞得肩膀疼，那人力气极大，险些就让菊丫摔个狗吃屎，幸好眼尖的二郎一把拉住她。
“呼~逃过一劫，谢谢二郎哥救我小命。”话刚说完，又一个人擦身而过，不小心踩了菊丫新买的绣鞋。
“这位姑娘，实在是对不住……”身边传来那踩脚凶手的道歉声，只是菊丫还没看到那人长相，他便被人流裹挟而去了。
绝了，平时咋没见这小破县城恁多人，这会儿都挤过来了是吧？
“姐啊，你有没有事啊，我被踩了七八脚……呜呜呜，好疼啊。”
四郎一手提着花灯，另一手死死拽住菊丫的衣袖，生怕他这小矮子等会儿被人当蹴鞠踢走了。
“四郎你抓紧菊丫，菊丫抓紧我，三叔三婶被挤到桥边上去了，举着灯在找咱呢。”二郎话音刚落，菊丫就听见桥边传来李淑兰和许福全撕心裂肺的喊声。
“菊丫~~四郎~~”
“我们跟二郎哥一起，马上就过来了！”菊丫大声回应着，那头的喊声才稍微弱一些。
兄妹三人逆着人流，好不容易走到爹娘身边时，那一身新衣早就皱的跟坛子里捞出的咸菜似的。
“好险今天有二郎在，不然娃指定得丢。”李淑兰一脸后怕，脸色还带着灰白。
“三婶放心，今晚我会一直跟在他们俩边上的。”十四岁的二郎已经很靠谱了，常年干粗活累活手膀子硬的跟铁似的，抓两个小娃不在话下。
许福全拍拍二郎的肩膀，“交给你我们都放心的，只是现在鳌山灯棚那儿是挤不进去了，咱要不就到春水桥上去看。”
李淑兰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就当是登高望远了，虽然效果差了点但好歹能看见，也不算白来一趟了。”
春水桥上行人少，夜深灯火似繁星。
菊丫拄在栏杆上，古代的灯笼照明范围十分有限，周围都黑漆漆的，只有他们家的几盏灯提供微弱的光芒。
到了桥上就能很明显的体会到为什么没人来，因为在这里看到的景象实在是大打折扣。
不过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虽然看不清鳌山灯棚的形状，但是那片的光影像银河彩带一般倒映在河水里，似乎将黑夜都染上了色彩。
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菊丫脑海里莫名冒出这么一句诗，姑且也算应景吧。
“鳌山那片真的好拥挤啊，明明前不久昌丰观才出过事，怎么现在人们又不长记性了。”无意识说完这句话的菊丫自己都愣了一瞬，紧接着，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刚转过头，就看见李淑兰和四郎的表情瞬间变了，都是一起经历昌丰观那事的，现在听到她这么说都快应激了。
菊丫正想安抚几句，提着灯的手刚换了个姿势，手里灯笼的光就刚好照到桥缝。
“诶，这桥缝里怎么还卡了个水红色的小荷包？”
听到她的话，其他几人也凑过来。
菊丫将荷包打开，见里面是枚精巧的玉佩，雕刻成了莲花的样子。
李淑兰道：“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小姐的物品，估摸着来看灯不小心掉在这里了。”
“那现在咋整，就丢在这儿？”
许福全道：“你还是先拿着吧，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是十分注重名声的，若是被男子捡了去多半会被强嫁过去。”
菊丫眼睛瞪得像铜铃，但是转念一想这里是古代，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了。
“那我就先收起来，等回头跟赵掌柜打听打听，看能不能私下还给别人。”
“那也只能先这样了，回头……”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鳌山猛地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竟是直接爆炸开来。
“！！！”
春水桥上许福全一家子险些被吓懵，都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入耳便是远处传来的叫喊声和哭泣声，与当日的昌丰观如出一辙。
李淑兰和四郎率先将眼神移到菊丫脸上，母子俩现在都觉得菊丫神的不行，莫不是真是乌鸦精托生的，咋才刚说完没多久就真出事了。
菊丫尴尬片刻，连连摆手，“这可不是我招的啊，娘你仔细闻闻空气，是不是老大一股……那啥味，跟咱在昌丰观遇到的差不多，说明肯定也是有人搞事啊。”
那啥，就是菊丫之前闻到的类似汽油的味道。
许福全皱着眉头，缓声道：“这是硝石和硫磺的味道，一般的灯笼里怎么可能会放这样的易燃物。”
菊丫惊了，“爹你居然还懂这个？”
“先别忙着问了，赶紧跑吧，刚刚那鳌山一爆炸周边好多灯笼摊子都燃起来了，再不跑等下那群河边的就往这儿跑了。”
“那还等啥，赶紧跑！”
说干就干，许福全拉着李淑兰，二郎拉着菊丫和四郎。
一家子无头苍蝇似的，只能下了春水桥往前走，不然往后依旧是拥堵的人群。
回到城东主街上时，几口人才算松口气。
鳌山没有继续爆炸，那些因为惊吓而乱跑的人总会恢复理智的。
这次因着夜色，所以菊丫就算知道爆炸那一瞬间肯定十分惨烈也没看清楚，心底松了口气，反正她是真看不得那些人间惨剧。
上次在昌丰观直接有个人在她眼前烧起来，看了那场面回去都连着做了三天噩梦，做饭都不敢靠近烧火灶。
“艾玛，好久没这么跑了，累得慌。”李淑兰靠着墙边，吭哧喘气。
菊丫和四郎也是刚坐在人店铺檐下，屁股还没坐热呢，刚刚春水桥边上的人就发了疯似的跑过来，好几个身上还溅了血。
跑在前排的一个男子跌跌爬爬撞倒了好几个路人，正惊慌的要爬起来继续跑就被人反扭住双手。
“跑什么，有鬼在后面追你吗？撞了老子连句话都不说就想逃，你想的美！”
“就是啊，好端端的跑什么啊，好好的灯会都被破坏了，真是煞风景。”
面对着围观群众的各种指责，那身上带血的人死命往前挣脱。
一边挣一边喊：“你们也别愣着，赶紧跑吧，春水桥边的鳌山炸了，死了好多人！”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惹的人烦躁不已。
“鳌山炸了而已，跑啥跑，大惊小怪的，这主街上又没有鳌山也能给你们吓破胆。”
“县衙里的衙役今晚四处在巡视呢，轮得到你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来劝我们。”
“就是，赶紧给爷作揖道歉，不然这灯会你们几个是别想好好玩了。”
围观群众们没把这人的话听进去，反而嘻嘻哈哈的继续调侃。
菊丫莫名觉得自己的心绪更乱了，扯了扯李淑兰的袖子，“娘，咱赶紧走吧，我心里老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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