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啊，我是很想相信你，但是咱家现在每月顶天了赚七十两银，加上菊丫一个月也差不多七十两。将全家人的收入汇总，这么算下来咱家就算啥都不买也得凑上七个多月才能够上本钱。”
“更别说一半还是菊丫的钱，她每月交一半到公中已经够意思了，咱家娃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咱不能像古代爹娘那样剥削得她自个儿兜里都没几两银吧？那不成。”
李淑兰想了想那干瘪的荷包，又心酸地叹口气，“要我把她的钱都收光，我可做不出来，更别说这七个多月还得节衣缩食的攒，想添两件衣裳都不行，太不容易了。”
听着媳妇这一番话，许福全沉默了片刻，他很难单方面的觉得自己媳妇做人太悲观。
毕竟他自己之前试想的时候没有把账算得这么仔细，现在想来，家中每个月零零碎碎加一起，净利润顶天了一百五十两。
除去菊丫给自己留的一半银钱，剩下在公中的钱还得负担日常开销和四郎的学费，更得留点给家里打点，以备不时之需。
这么一算，估计又得快一年才能攒够钱，时间倒是不长不短，可足够磨人。
特别是他现在对于在灶上抡勺做菜十分厌恶抵触，就想守着园子种果子，每日里再做点小手工，快快活活的就把日子过了。
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在目前看来不现实，只是心中的愿景太过强烈，以至于下意识地去忽略这些梦想路上的绊脚石。
李淑兰听着身旁久久的沉默，怕他不了解家里现状，还专门提了一嘴。
“你先前不是问我家里还剩多少银钱吗？前儿刚给四交完两月的读书费用，现在家里现钱就剩十几两银子，还是包括了食肆采购的银钱。”
李淑兰这么说的深意是，这些钱本来就该用作食肆采购，是家里最后的底线，要是连这也没了，家里就得拿食肆每天赚的钱当天去现买食材了。
真要混成这个地步，那跟之前推着板车卖粉条又有什么区别？无非是一个露天一个有盖罢了。
“哦，我还忘了一点，明儿还得给泰川镖局结账，整整八两银呢，这么一算，咱手里的余钱比菊丫还不如。”
“她之前赚的钱无偿垫了拿去买蓉花山，现在手里也不过才剩下十两左右而已。”
李淑兰这账算得又细又清晰，清晰到只要是个正常人，一听就能明白了。
许福全苦笑一声，“媳妇，你说咱家咋就这么难呢，每每有了新想法，都会为钱所困。”
“是啊，但是现在条件至少比之前推着板车的时候好多了，至少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许福全附议媳妇的意见，心思微动，“其实我们是不是把有些问题想得太复杂了？跳出思维局限的话是可以多赚点钱的。”
“这话怎么说？”
许福全在脑海里思索一番，那点信息就像是在黑夜芦苇丛中捕捉萤火一样，稍不注意就会转瞬即逝，可是说出口的跟自己想的感觉又有些出入。
“我就是觉得，咱家不能以只古代的思维去思考这大煜朝赚钱的方式，应该充分利用好咱们现代人的思维优势。”
许福全这话说的糊里糊涂的，李淑兰一时没没明白他在想什么。
“你隔这教书呢，简单点说。”
“咱现在不是做食肆嘛，多出点新菜品不就好了，这大煜朝的百姓哪见过什么好吃的，做个粉条都能收割一波。”
李淑兰听了这话，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甚至怀疑许福全是被打击傻了。
“你要是正儿八经的种水果我是支持你的，可你要是隔三差五冒个菜谱出来，那咱多半很难混了。”说完，李淑兰还发出了一声轻嘲。
“也不知道你今儿脑子咋了，早知道要穿越，在现代就该多让你看点小说。”
“我咋啦？”许福全今晚被连番打击，有些摸不着头脑。
“咱家现在背后哪路神仙都没有，就开这么个小破食肆还庙小妖风多，要是再多整点花样出来，别家还能容我们吗？”
“现实不是小说，小说里作天作地不把官差老爷放在眼里都没关系，你还可以在被人啪啪扇脸后来一句：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可你觉得咱家现在能吗？咱现在暂时维持好那小破摊子就不错了，去搞那么多菜谱有多大意义？要是搞得太好了，上边随便来个什么大人、老爷的问你要方子，到那时你给还是不给？”
李淑兰就像是在倒苦水似的，噼里啪啦倒了一大堆。
“唉，咱也不像是个运气多好的，能赚钱都是托了穿越的福，可就这都还接二连三的出事。我比你还想找个贵人抱大腿，比如那什么县令夫人、刺史夫人之类的。”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我别说抱上县令夫人的大腿了，就连看到那收粮税的带刀官差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人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削了。”
说起来，一年征收两次粮税，前月交了夏税，眼下下月底又得交秋税了，还得买那么些米面布匹交上去，就又是一笔支出。
唉。
这番话直接给许福全干沉默了，他觉得听起来好像没毛病，但怎么感觉又到处都有毛病？
李淑兰一口气说了许多，她本身就是家中性格最稳的人，不然也不能掌握财政大权。
最近这破事是一件接着一件的来，件件都超出了她预估的风险，所以她的性格开始变得不安，就怕这一家子在现代魂飞魄散后来到这古代又分崩离析。
所以，为了家人的安全，她觉得很多东西是可以被摒弃掉的，反正家里现在的经济条件已经比大部分人家都好了，维持现状也没什么坏处。
然而，这就是一种思想上的冲突。
因为有的人生性求稳，有的人通达思变。
许福全不是个蠢人，他在现代白手起家做起了生意开上了公司，骨子里就是个爱冒险爱博弈的，所以他才老是会有种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想法。
这就是他的思维底色，同样的，菊丫也遗传到了他的这部分观念，因此她做事也是跳脱的、不会特意去预料结果的。
周围慢慢安静下来，黑夜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表明存在感，一时谁也没多说什么，话题就这么被无声的终止了。
许福全心里苦涩不已，他其实不愿意跟媳妇有太多意识形态上的分歧。
但是再陈年的酒酿，不会品酒的人开盖也只能闻到刺鼻的味道，可对于爱酒之人，那就是勾魂的迷香。
既然如此，那许福全的念想彻底被断绝了吗？
答案是当然没有，他这人最是厚脸皮，性格又主打一个倔强。
因此夜里他许久都没睡着，一直在思考菊丫和赵掌柜合作的那种模式，想想自己能不能也赚点外快啥的。
而一旁的李淑兰当然也知道丈夫不会死心，心中无奈的紧，又想气又想笑。
可这是自己的枕边人啊，能怎么办？劝也劝了，实在不行就只能顺着了。
至少在他眼底，她们比他自己还重要，所以铤而走险的事他不会去做，这点还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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